夜色浓稠如墨,将整个京城笼罩在一片沉寂之中。
七皇子府邸的书房内,只余一盏孤灯,跳跃的火苗在宇文玥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他并未就寝,只穿着一件宽松的墨色常服,倚在窗边的软榻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榻沿,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窗外传来极轻微的“嗒”的一声,像是夜鸟落脚,又像是石子滚过瓦片。
宇文玥敲击的动作停下,眼皮都未抬,只淡淡开口:“进来。”
窗户无声无息地自外推开,两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如鬼魅般滑入室内,落地无声。
为首一人身形精悍,面容普通,是那种扔进人堆里绝不会被多看一眼的长相,唯有一双眼睛,锐利如鹰,正是萧珩麾下暗卫首领之一,萧圭。
另一人稍显年轻,气息更为内敛,是萧烽。
两人进入室内,并未立刻说话,而是迅速而无声地检查了房间的各个角落,确认绝对安全后,才齐齐向宇文玥单膝行礼,动作干净利落,带着军人特有的干脆。
“七殿下。”萧圭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砂石摩擦。
宇文玥坐直了身子,摆了摆手:“虚礼就免了。京里现在到底是什么光景?老头子真不行了?”
他语气听着随意,眼神却紧紧锁在萧圭脸上。
萧圭垂首,语速平稳地汇报:“陛下病情反复,太医院束手无策,全靠参汤吊着一口气。”
“清醒的时候少,昏睡的时候多。但每次清醒,必定召见内阁大臣和几位皇子,询问政务,尤其是……北境军务和寒渊州近况。”
宇文玥眸光一闪:“哦?老头子还惦记着北边?”
“是。”萧圭点头,“三皇子数次在陛蛮族部落往来密切,恐生异心。”
“二皇子则主张应立刻派遣钦差,接管寒渊州防务,必要时……可动用雷霆手段。”
宇文玥嗤笑一声:“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倒是默契。”
他指尖又开始无意识地敲击,“老四呢?他向来喜欢躲在后面捡便宜。”
萧烽此时接口,声音更显年轻些,却也带着冷意:“四皇子表面不言,暗中却让御史台的人搜集了不少关于边军将领‘贪墨军饷’、‘纵兵扰民’的‘证据’,其中大半指向与三皇子关系密切的将领。他似乎想借此扳倒三皇子在军中的势力。”
“都想趁乱咬下一块肉。”宇文玥语气嘲讽,又问,“宫里呢?皇后和几位有皇子傍身的妃嫔,有什么动静?”
萧圭道:“皇后娘娘母族势力多在文官系统,近来与四皇子走动频繁。”
“德妃娘娘则闭门不出,但其父兄在户部动作频频,似乎在暗中清查几位皇子及其党羽名下的田庄、商铺。”
宇文玥静静听着,脸上那点玩世不恭的笑意早已消失殆尽,只剩下冰凉的算计。
京城这潭水,果然比他想象的更深、更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