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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小汪孤勇战污名(2 / 2)

“侬就是这个意思!”金科长猛地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悲愤的铿锵,“我告诉侬!27号的牌子,是几代人用诚信、用专业、用血汗打出来的!它比钞票值铜钿!比金子还重!汪明珠的清白,不是用钞票能买回来的!是要靠她自己,靠组织调查,靠事实真相来证明的!侬这三十万,是在侮辱汪明珠!也是在侮辱我们27号!侮辱我们所有外贸人!”

“啪!”金科长重重地挂断了电话!

宝总拿着话筒,僵在原地。金科长那番掷地有声的话语,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他第一次感到,自己引以为傲的金钱力量,在某种东西面前,是如此苍白无力,甚至显得卑劣!那东西,叫尊严,叫原则,叫一个集体的荣誉和脊梁!

他颓然放下电话,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挫败和迷茫。钱,解决不了所有问题。他错了。

而此刻,在27号大楼门口,汪明珠刚被老范骂醒,正准备回仓库。梅萍却带着几个看热闹的同事,拦住了她的去路。

“哟,明珠,哭完了?眼睛红红的,真是我见犹怜啊!”梅萍抱着胳膊,一脸假笑,“怎么样?金科长怎么说?承认了吧?宝总送的耳环戴着舒服吗?”

汪明珠停下脚步,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她看着梅萍那张虚伪的脸,看着周围那些或同情、或鄙夷、或好奇的目光,心中那股被老范点燃的火焰,混合着金科长那番话带来的力量,轰然爆发!

“梅萍!”汪明珠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穿透了淅沥的雨声,“侬问我承不承认?我告诉侬!这副耳环,是菱红姐送我的!不是什么宝总送的!它就是一副普通的耳环!值几十块钱!侬要证据?好!我现在就带侬去菱红店里看!看标价!看进货单!”

她猛地指向梅萍,眼神锐利如刀:“侬问我为啥要证明它不是宝总送的?因为它根本就不是!我汪明珠行得正坐得直!不需要靠别人送的东西来撑门面!我的清白,我自己挣!我的路,我自己走!侬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污蔑我?做梦!”

她最后那句话,几乎是嘶喊出来的,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和孤勇:“我为啥要证明耳环不是他送的?因为它就是——我自己买的!菱红姐送的!它跟宝总没关系!跟我汪明珠的清白,也没关系!”

喊完,她不再看任何人,挺直脊背,转身大步走进雨幕中,走向仓库的方向。留下梅萍和一群目瞪口呆的人,站在雨中。

宝总虽然被金科长拒绝,但并未放弃对汪明珠的保护。他深知梅萍心狠手辣,担心汪明珠在仓库的安全。他立刻联系了陶陶,让他安排几个信得过的、在杨浦一带混的兄弟,暗中留意汪明珠在仓库和上下班路上的安全,防止梅萍狗急跳墙,做出更极端的事情。

同时,宝总也敏锐地察觉到,范总那边可能出现了转机。他收到消息,范总在海宁那家工厂做的订单,因为质量问题被欧洲客户拒收,损失惨重。范总焦头烂额,四处求援无门。宝总没有落井下石,也没有主动联系,只是让陶陶把消息“不经意”地透露给了范总的老婆。他知道,范总这人,最怕老婆。

果然,没过两天,范总就灰头土脸地找到了宝总。他一脸懊悔,拍着胸脯保证:“宝总!我糊涂!我该死!被梅萍那女人几句好话和蝇头小利蒙了心!海宁那家厂子太不靠谱了!宝总,还是侬靠得住!那批订单……侬看能不能……帮帮忙?价钱好说!我范某人以后唯宝总马首是瞻!”

宝总看着范总这副模样,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范总,生意是生意。帮忙可以,但规矩不能乱。质量、交期,必须按合同来。以前的账,一笔归一笔。”

“一定!一定!”范总点头如捣蒜。他这次是真怕了。

宝总没有立刻答应,只是说考虑考虑。他知道,范总的“反水”,或许能在关键时刻,成为反击梅萍的一颗棋子。

汪明珠的日子依旧艰难。珍珠耳环风波虽然被她当众顶了回去,但梅萍的阴影并未散去。仓库的工作量有增无减。一天,一批紧急到货的重型轴承需要入库。货箱沉重,需要人力搬运到指定货架高层。几个男仓管员都推说忙不过来。汪明珠二话不说,戴上手套,咬着牙,和另一个新来的小伙子一起,开始搬运。

沉重的轴承压得她手臂发抖,汗水浸透了工装。她咬着牙,一步一步挪动。手套很快被粗糙的木箱边缘磨破,尖锐的木刺扎进了她的手掌,鲜血混着汗水,染红了手套内衬。她疼得直抽冷气,却一声不吭,继续坚持。

老范背着手巡视过来,看到了这一幕。他看到了汪明珠磨破的手套,看到了她手掌渗出的血迹,看到了她苍白的脸上滚落的汗珠和眼中倔强的光芒。他脚步顿了顿,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过了一会儿,老范又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一双崭新的、厚实的帆布劳保手套,走到汪明珠面前,看也没看她,直接把那双新手套扔在她脚边的货箱上。

“戴上!”老范的声音依旧硬邦邦的,像块石头,“杨浦码头只认力气,勿认小姐!手破了,活也得干完!别给我磨洋工!”

说完,他背着手,又踱开了。

汪明珠看着脚边那双崭新的手套,又看看老范走远的背影,眼眶一热。她默默地捡起手套,脱下那双染血的破手套,换上了新的。厚实的帆布隔绝了木刺,也仿佛隔绝了部分疼痛。她深吸一口气,再次弯下腰,扛起了沉重的货箱。这一次,她的脚步似乎更稳了些。

几天后,汪明珠在仓库的休息室里,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纸袋,里面是几片进口的、防水透气的高级创可贴。没有署名,但她知道是谁送的。她拿起创可贴,沉默了片刻,然后拿出纸笔,写了一张字条,连同创可贴一起放回纸袋,悄悄放在了仓库门口的传达室,指明给陶陶。

字条上只有一行娟秀的小字:

“我欠侬的,自己还!”

陶陶把字条和创可贴交给宝总时,宝总看着那行字,久久无言。他捏着那几片小小的创可贴,仿佛捏着汪明珠那颗倔强滚烫的心。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有些路,必须自己走;有些尊严,必须自己挣。他的钱,他的势,在汪明珠的孤勇面前,显得如此苍白。

他小心翼翼地将创可贴收好,将那张字条夹进了自己的笔记本里。他尊重她的选择,也第一次真正理解了金科长那番话的重量。他不再试图用金钱去“帮助”她,而是将精力投入到更隐蔽、更有效的方向——他通过陶陶的渠道,将汪明珠找到的那份梅萍签名的可疑单据复印件,以及辅料厂老板愿意作证的线索,以极其隐秘的方式,传递给了金科长信任的一位老同志。

风暴,在无声中酝酿。汪明珠在仓库的尘埃与汗水中,用磨破的手掌和倔强的脊梁,书写着属于自己的清白宣言。而宝总,则在黄河路的暗流中,调整着航向,从一个习惯用金钱开路的商人,开始学习尊重另一种力量——孤勇的力量。这场关乎尊严的战斗,远未结束,但希望的火种,已在最黑暗的角落悄然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