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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陶陶痴心守芳妹(1 / 2)

杨浦仓库的尘土与汗水,在汪明珠倔强的眼神中,正悄然转化为坚韧的铠甲。老范那声“别给我丢脸”的粗粝嘱托,像一颗火种,重新点燃了她心中被梅萍诬告几乎浇灭的火焰。她不再是那个只会在雨中崩溃的“虹口小囡”,她要在最底层的岗位上,用最笨拙却也最踏实的方式,证明自己的清白和价值。这份蜕变,带着汗水的咸涩和金属的冰冷,却透着一股令人动容的生命力。

而在黄河路与永康里交织的另一个角落,一场与商海沉浮截然不同的、带着烟火气息的温情故事,正在夜东京那盏暖黄的灯火下悄然上演。主角,是那个总是跟在宝总身后、带着几分江湖气的粗犷汉子——陶陶。

芳妹,是菱红在永康里新开的那家小小饰品服装店里的帮工。她来自苏北乡下,刚满二十岁,梳着两条乌黑油亮的大辫子,脸蛋红扑扑的,像熟透的苹果,一双大眼睛清澈见底,带着初到大城市的怯生和好奇。她手脚麻利,性格却有些内向,说话细声细气,总是低着头干活。菱红喜欢她老实肯干,就让她住在店后面的小隔间里。

陶陶第一次见到芳妹,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他奉宝总之命,给夜东京送一批玲子托他找的、从舟山渔港弄来的新鲜海货。他拎着沉重的泡沫箱,满头大汗地推开夜东京的门,正撞见芳妹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玻璃柜台。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和专注的侧脸。陶陶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手里的泡沫箱差点掉在地上。

“喂!当心点!东西摔坏了你赔啊!”菱红眼尖,立刻叫了起来。

陶陶这才回过神,慌忙把箱子放下,眼睛却还黏在芳妹身上。芳妹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脸更红了,赶紧低下头,继续擦柜台。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菱红叉着腰,挡在芳妹面前,没好气地瞪着陶陶,“东西送到了,钱给你!赶紧走!别在这儿碍事!”

陶陶嘿嘿傻笑两声,接过钱,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从那以后,芳妹那双清澈的大眼睛和红扑扑的脸蛋,就像刻在了他脑子里,怎么也挥不去了。

陶陶是个粗人,不懂什么风花雪月,表达喜欢的方式也直接得近乎笨拙。他开始了对芳妹的“痴心守护”。

第一步,就是“送饭”。

他知道芳妹一个人在上海,菱红店里忙起来也顾不上她,吃饭经常是随便对付。于是,每天中午,雷打不动,陶陶都会准时出现在夜东京门口。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大大咧咧地闯进去,而是先在门口探头探脑,看到芳妹在店里,才像做贼似的溜进去,把手里拎着的保温饭盒往柜台上一放,瓮声瓮气地说一句:“芳妹,吃饭!”

饭盒里装的,是陶陶一大早跑去黄河路有名的“大壶春”排队买的生煎馒头,或者是从“小绍兴”打包的三黄鸡和白斩鸡,有时是玲子特意多做的菜泡饭或葱油拌面,还总是热乎乎的。他怕芳妹不好意思收,每次都说是“宝总让送的”、“玲子姐多做了一份”、“菱红姐托我带的”……各种蹩脚的理由轮番上阵。

芳妹一开始很拘谨,死活不肯收。菱红在一旁看得直乐:“芳妹,收下吧!陶陶这只馋佬胚(馋鬼),肯定是自己想吃,拿你当借口呢!”玲子也抿着嘴笑:“芳妹,别客气,陶陶一片心意,不吃白不吃。”

在菱红和玲子的“助攻”下,芳妹渐渐不再推辞。她默默地接过饭盒,小声说一句“谢谢陶哥”,然后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吃着。陶陶就蹲在店门口的马路边上,或者坐在夜东京角落的小板凳上,一边啃着自己带的馒头咸菜,一边偷偷瞄着芳妹吃饭的样子,心里美滋滋的,比吃了山珍海味还甜。

夜东京,这个原本是宝总心灵港湾的地方,不知不觉成了陶陶的“恋爱基地”。菱红和玲子,成了他追芳妹的“狗头军师”兼“啦啦队”。

“陶陶,侬看看侬这副样子!胡子拉碴的!头发像鸡窝!哪个小姑娘看得上侬?”菱红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毫不留情地数落,“去买件新衣裳!把头发剃剃干净!有点人样行不行?”

“就是就是!”玲子一边擦着酒杯,一边笑着帮腔,“侬看人家宝总,西装笔挺,皮鞋锃亮!侬呢?整天穿件破夹克,像个码头扛大包的!芳妹这么水灵的姑娘,侬要用心!”

陶陶被说得面红耳赤,挠着后脑勺:“我……我哪能跟宝总比……”

“比不了样子,比心意啊!”菱红翻个白眼,“侬天天送饭,送点啥不好?就知道生煎馒头白斩鸡!人家小姑娘喜欢吃甜的!去买点凯司令的栗子蛋糕!或者红宝石的奶油小方!懂不懂啊?”

陶陶恍然大悟,第二天就真跑去南京路排长队,买来了昂贵的奶油小方。芳妹看着那精致的蛋糕盒子,又惊又喜,眼睛亮晶晶的,小声说:“陶哥……这太贵了……”

“不贵不贵!侬喜欢就好!”陶陶搓着手,笑得像个傻子。

玲子则更细心些。她看出芳妹一个人在外,思乡情切。有一次,她特意做了几样苏北家乡菜——红烧狮子头、清炒茭白、荠菜豆腐羹,让陶陶送去。芳妹吃着熟悉的味道,眼眶都红了,轻声说:“玲子姐做的菜,跟我妈做的一个味道……”

陶陶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偷偷跑去跟玲子学做菜,笨手笨脚地切菜、炒菜,手上烫了好几个泡。当他第一次把自己做的(虽然卖相惨不忍睹)红烧肉端给芳妹时,芳妹看着他被油烫红的手,又看看碗里黑乎乎的肉块,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是陶陶第一次看到芳妹笑得那么开心,像一朵盛开的栀子花,清甜动人。他挠着头,也跟着嘿嘿傻笑。

弄堂里的温情,如同涓涓细流,滋润着芳妹的心田,也悄然改变着陶陶。他不再是那个只知道打打杀杀、粗声大气的莽汉。他开始学着刮胡子,换上了干净整洁的衬衫(虽然还是洗得发白),说话也尽量放轻了声音。他会在芳妹晚上关店后,默默地跟在后面,送她回那间小小的隔间,看着她关好门,才放心离开。他知道芳妹怕黑,就在她店门口悄悄装了一盏感应小夜灯。点点滴滴,笨拙却真诚。

这份笨拙的痴心,在永康里这个充满烟火气的弄堂里,像一首不成调却暖人心脾的歌谣。菱红和玲子的调侃,葛老师偶尔含笑的目光,都成了这首歌谣里温暖的伴奏。芳妹那颗原本封闭的心,在陶陶日复一日的守护下,也如同春日的冻土,渐渐融化,露出了柔软的生机。

然而,黄河路上的硝烟,并未因弄堂的温情而消散。卢美琳对至真园的围剿,在货源封锁被宝总暗中化解后,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手段更加刁钻狠辣。

这一次,她的目标,是至真园的“命脉”之一——火候。

至真园立足的根本,在于“至真”二字,其中菜品火候的精准掌控是灵魂。尤其是那些需要猛火快炒的本帮菜和需要文火慢炖的功夫菜,对炉灶火力要求极高。金凤凰原有的煤气管道老旧,供气不足,高峰时段火力不稳,严重影响了出菜品质和速度。李李决心彻底改造后厨的能源系统,计划申请铺设一条新的、更大管径的煤气管道,直接从市政主管网接入,确保火力充沛稳定。

申请报告递交上去,流程却卡在了区燃气公司。负责审批的科长姓王,是个油滑的中年人。他打着官腔,一会儿说规划图纸有问题,一会儿说施工方案不符合规范,一会儿又说需要协调市政、绿化、交通等多个部门,手续复杂,需要时间。总之就是两个字——拖着!

潘经理亲自跑了三趟,烟递了,好话说了,甚至暗示了“好处费”,都被王科长打着哈哈挡了回来。李李心知肚明,这背后,必然是卢美琳在捣鬼!卢美琳在区里经营多年,人脉盘根错节,燃气公司这种实权部门,必然有她的“关系”。她就是要用这种“合法”的拖延战术,卡住至真园的咽喉,让李李有劲使不出!

“李小姐,王科长那边油盐不进。卢美琳肯定打过招呼了。”潘经理脸色铁青,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没有新管道,后厨的火力问题解决不了,高峰期出菜效率低,客人投诉越来越多。这样下去……”

李李站在“听涛阁”的窗前,望着窗外苏州河上往来的船只,眼神冰冷。卢美琳这一招,比断货更阴险!断货还能想办法找野路子,这管道审批,卡在官方程序上,硬来不得,软磨又无效,如同被一条无形的绳索勒住了脖子,让人窒息。

“施工队联系好了吗?”李李没有回头,声音平静。

“联系好了,是市里有资质的专业队伍,随时可以进场。”潘经理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