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是要把朕架在火上烤。”他接过汤碗,声音里满是疲惫。
“那就让他们烤。”苏浅月在他身边坐下,语气轻松得像在闲聊,“只是这火,得由我们自己来点。”
她将自己的计划,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赵玦起初只是静静地听着,当听到苏浅月要让女学生组成“陪审团”时,他眉头微蹙。可当他听到最后,那个最核心的计策时,他那双因病痛而略显黯淡的眸子,瞬间迸射出惊人的光彩。
他猛地坐直了身子,因激动而咳嗽起来,却一把抓住苏浅月的手,力道大得惊人:“妙……实在是妙!”
他看着眼前的妻子,心中涌起的,已不仅仅是爱意和信任,更是一种棋逢对手的激赏与全然的依赖。他知道,只有她,才能在他倒下之前,为他和孩子们,为这风雨飘摇的大雍,布下最稳的棋局。
“朕这就下旨!”他挣扎着要起身。
“不急。”苏浅月按住他,“这道旨意,不能由您一个人下。您现在,是‘龙体欠安’的君主。”
她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赵玦眼中的光芒更盛,他看着苏浅月,许久,才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却坚定:“好,就依你。”
次日,一道盖着玉玺和内阁大印的联合旨意,从宫中发出,震惊朝野。
旨意内容有三:
其一,钱三娘一案,兹事体大,为厘清新旧法统,彰显国法公允,特交由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法司会审。
其二,此案审理,全程公开,允百姓旁听。
其三,也是最令人匪夷所思的一条:皇子赵念月,年已启蒙,为体察民情,学习国法,将在三法司主审官之后,设一屏风,全程“听审”。
这道旨意一出,满朝哗然。
王德安府邸。
这位老首辅捏着那份抄录的旨意,起初也是一愣,随即,嘴角便浮现出一丝冷笑。
“让她公开审?她以为这是菜市口吵架,人多声音大就有理吗?”他将那份抄本扔在桌上,语气中充满了不屑,“国法如山,证据确凿,她还能翻了天不成?”
“至于让皇子听审……”他捻着胡须,沉吟片刻,更是哂笑出声,“妇人之见!黔驴技穷了!想用皇子来压三法司?三法司的堂官,哪个不是我等门生故吏?她这是想让皇子亲眼看着,他母后所倚仗的‘女中豪杰’,是如何被国法惩治的吗?愚蠢至极!”
他身旁的幕僚也跟着奉承道:“首辅大人说的是。皇后娘两步棋,一步是让女学生辩论,一步是让皇子听审,看似奇招,实则都是虚张声势,想用法理之外的东西来混淆视听。可到了堂上,讲的只有证据和律法。这一局,我们赢定了。”
王德安得意地靠在太师椅上,闭上眼睛,仿佛已经看到了钱三娘被定罪,苏浅月威信扫地,天下女子噤若寒蝉的场景。
他以为自己看透了苏浅月的每一步棋。
他却不知道,苏浅月要与他对弈的,早已不是“钱三娘”这一颗棋子。她掀翻了整个棋盘,要与他赌的,是国运,是未来,是这大雍天下,究竟该由谁来做主。
而他,已经踏入了她精心布置的陷阱,却还以为,自己正站在胜利的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