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让一半人口都无法安心创造财富的国度,它的商税,如何能高?它的国库,如何能充盈?王首辅,你口口声声社稷为重,你告诉我,眼睁睁看着国库空虚,看着本可以收上来的税银白白流失,这就是你的‘社稷’吗?”
一番话,如雷霆万钧,砸得王德安等人头晕目眩。
他们从未从这个角度想过问题。在他们眼中,女人、财产、家庭,是伦理纲常之事。可皇后,却将它上升到了国库、税收、经济的高度。
她釜底抽薪,将他们赖以立论的“纲常”,变成了阻碍国家富强的“绊脚石”。
王德安张了张嘴,竟发现自己一生所学的经义典故,此刻都变得苍白无力。他能辩驳柳三娘是“个例”,却无法辩驳那不足三成的商税是“事实”。
正在此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众人回头,只见赵玦身着常服,在一众内侍的簇拥下,缓步而来。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扫过跪了一地的臣子,最后停在苏浅月身上。
“陛下!”王德安等人如见救星,连忙叩首。
“朕在文华殿,就听见坤宁宫门口吵吵嚷嚷。”赵玦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王首辅,你好大的威风,带着百官,来逼问皇后吗?”
“老臣不敢!”王德安汗如雨下,“老臣只是……只是为祖宗之法忧心!”
“祖宗之法?”赵玦走到苏浅月身边,与她并肩而立,动作自然得仿佛排练过千百遍。他看向王德安,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朕倒想问问首辅,太祖皇帝定下律法,是为了让大雍强盛,还是为了让大雍贫弱?”
这个问题,无人敢答。
“皇后想让百姓富裕,想让国库充盈,她错在何处?”赵玦的声音依旧平淡,“还是说,在诸位爱卿眼里,大雍的国库,还没有你们家后院那点妻妾的嫁妆重要?”
这句话,诛心至极。跪着的几位大臣里,立刻便有几人脸色大变。谁家没有几个靠着妻子嫁妆撑门面的腌臜事?皇帝这话,分明是在敲打他们。
苏浅月适时地将手中的锦盒,递给了赵玦。
赵玦接过,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锦盒,取出了那份草案。他没有细看,只是将那份薄薄的纸张拿在手里,对着众人扬了扬。
“皇后的意思,就是朕的意思。”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这份东西,三日后,上朝议。朕想听听,除了‘祖宗之法不可变’之外,诸位还能说出什么道理来。”
说完,他拉起苏浅月的手,转身便走,再没有看那些跪着的老臣一眼。
“回宫。”
那背影,一刚一柔,却同样的坚定,同样的不可撼动。
王德安等人僵在原地,如遭雷击。皇帝不仅支持,甚至将此事,直接摆上了朝堂!这已经不是后宫干政,而是帝后同心,要对这维持了数百年的旧秩序,正式宣战!
许久,王德安才在门生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他望着帝后消失的方向,一张老脸,在寒风中扭曲得不成样子。
“输了……”吏部尚书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
“不,还没输。”王德安的声音,嘶哑得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她以为,靠着陛下的宠信,靠着几句歪理,就能改天换地?痴心妄想!”
他转头,对身边的心腹低声吩咐,那声音阴冷如蛇:“她不是拿柳三娘说事吗?她不是抬举那个商妇钱三娘吗?”
“去,给我查!把钱三娘的底细给我翻个底朝天!一个寡妇,能把生意做得这么大,手上能干净到哪里去?她不是想立新法吗?我就让她看看,她亲手捧起来的‘女中豪杰’,是怎么被旧法,剥皮抽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