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放在昨天，刘哥八成会找出一万个理由来推脱。比如“我手头还有个案子走不开”，或者“小李对那个项目更熟，让她去吧”。
可今天，刘哥几乎是立刻就站了起来，脸上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好的，王经理，您放心，保证办妥。”
一声“王经理”，叫得他心里一颤。
以前，刘哥要么叫他“老王”，要么干脆直呼其名。这声带着敬意的“王经理”，他已经快一年没听到了。
王景利深吸一口气，他感觉自己那被压抑了许久的权威，正随着左手边那片空出来的桌面，一点点地回归。
他开始有条不紊地分派工作，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小张，把上个月的客户回访报告整理出来，下午四点前给我。”
“小李，联系一下设计部，让他们把新一季的宣传海报初稿发过来。”
“……”
一道道指令发出去，得到的回应不再是拖延和抱怨，而是一声声干脆利落的“好的”、“收到”。
整个下午，运营部像一台生锈已久的机器，被注入了最顶级的润滑油，重新开始高效地运转起来。电话铃声依旧响个不停，但不再是催命的符咒，而变成了悦耳的交响乐。每个人都埋头在自己的工作里，脸上虽然疲惫，眼神里却重新燃起了光。
那种久违的、名为“士气”的东西，回来了。
王景利坐在自己的老板椅上，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窗外的阳光从炽烈变得柔和，看着办公室里的人影忙碌而有序。
他忽然觉得，自己过去那些管理学的知识，那些激励员工的话术，那些煞费苦心的团建活动，都像个笑话。
他苦苦追寻的管理艺术，竟然还不如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一句轻描淡写的“整理一下桌子”。
大道至简。
他第一次，对这四个字，有了如此深刻的理解。
临近下班的时候，林晚晴踩着高跟鞋，抱着一叠报表走了进来。她最近被运营部搞得焦头烂额，几乎每天都要来“巡视”一遍，做好了再次看见一地鸡毛的心理准备。
然而，当她踏进办公室的那一刻，却愣住了。
办公室里井然有序，每个人都在专注地忙着手里的活，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积极向上的味道。这和她记忆里那个死气沉沉、怨声载道的部门，判若两地。
她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王景利的办公桌上。
当她看到那“左空右满”的奇特布局时，好看的眉毛微微挑了一下，随即，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
“看来，你去找过他了。”林晚晴走到王景利面前，把报表放在他桌上那片空旷的“青龙位”上。
王景利的老脸一红，点了点头，像个做了好事被老师表扬的小学生。
林晚晴看着他，又看了看整个部门焕然一新的精神面貌，最终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她知道，陈玄的“神迹”，又要多一桩了。
夜幕降临，员工们陆续下班，脸上带着充实感。王景利是最后一个走的，他关掉电脑，看着屏幕上那根高高翘起的业绩曲线，心中百感交集。
他收拾好公文包，正准备关灯离开，却发现办公室的角落里，还有一个身影没有动。
是老油条刘哥。
刘哥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看他，只是幽幽地抽着烟，烟雾缭绕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王景利以为他有什么心事，便走过去问道：“刘哥，怎么还不走？”
刘哥掐灭了烟，缓缓抬起头，目光却没有落在王景利脸上，而是越过他，望向了他身后那张被收拾得焕然一新的办公桌。
他的眼神很复杂，有好奇，有探究，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于敬畏的东西。
他沉默了很久，才用一种极低、极不确定的声音，开口问道：
“经理，你今天……是不是去后院，找过那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