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把那份日志轻轻推到桌角，目光从签名上移开。他刚拿起笔想在笔记本上记点什么，办公室门被敲了两下，刘伟探进半个身子。
“林县，东华苑那边出事了。”刘伟声音压着，但语气急，“十几个人堵在街道办楼下，说是施工影响生活，要停工，还要补补偿款。”
林辰没起身，只抬眼：“人多长时间了？”
“快一个小时了。周主任让保安先拦着，别让他们进大厅。可他们不走，喊得挺凶。”
“诉求是什么？”
“说地下水被污染，孩子都咳嗽；还有噪音太大，老人睡不着。要求每户给八万安置费，不然就天天来。”
林辰手指在桌面上轻点两下，站起身：“走，下去看看。”
两人走到一楼接访大厅外，隔着玻璃能看到十来个男女站在台阶前，有男的举着一块硬纸板，上面歪歪扭扭写着“还我健康”。一个穿红外套的女人正对着围观群众说话，嗓门大，手势频繁。
“这不是正常上访。”林辰低声说，“你看那个穿红衣服的，一直在引导别人说话，其他人跟着喊。而且这些人里，没一个是改造范围内的住户。”
刘伟眯眼看了看：“您怎么知道？”
“户籍数据昨天我就让陈雪调过。这些人住的都是西街老私房，不在征迁名单。而且其中两个，上个月刚因违建被城管罚过款。”
他掏出手机拨号：“陈雪，你马上查环保局最近一个月的监测记录，重点是东华苑片区的噪音和水质。另外，调一下信访系统，看这些人有没有历史登记。”
电话那头应了一声，很快回信：“声环境达标，最近一次水质抽检是三天前，全部合格。这波人之前没人反映过问题，今天早上九点零七分才第一次集体登记。”
林辰挂了电话，转身对刘伟：“去换身工装，带工具包，混进去。别说话，听就行。特别是那个穿红衣的女的，她跟谁联系，说了什么，全记下来。”
“要是被认出来呢？”
“你就说自己是水电维修的，顺路看看线路。他们闹事，总得用电吧？”
刘伟点头，快步离开。
林辰整理了下衬衫领子，推门走出大厅。台阶前的人群立刻安静了一瞬。他没上前，只站在门口右侧的公示栏旁，掏出笔记本翻开。
“各位乡亲。”他声音不高，但清晰，“我是分管这个项目的林辰。大家反映的问题，我已经记下了。稍后我们会安排专人对接，逐条核实。”
没人回应。红衣女人往后退了半步，低头摸出手机。
林辰继续说：“比如地下水污染，我们会请第三方机构重新检测，结果公开。噪音问题，也会委托专业单位测量。如果确实超标，该整改整改，该赔偿赔偿。”
有个老头喊：“那你现在就叫人来测！我们不信你们自己出的数据！”
“可以。”林辰合上本子，“明天上午九点，环保局技术人员到场，现场采样。大家愿意的话，可以派代表监督全程。”
人群有些骚动。几个人交头接耳。
林辰又说：“至于补偿款，政策有明文规定。这次改造不涉及拆迁，所以不存在安置补偿。但如果因为施工造成实际损失，比如房屋裂缝、管道破损，我们也会评估后依法处理。”
“少来这套！”红衣女人突然提高音量，“我们住了几十年，凭什么你们说不算就不算？我们就要补偿！八万一分不能少！”
林辰看着她，没反驳，只问：“你是东华苑的住户吗？”
女人一愣，随即说：“我亲戚住这儿！我替他们说话不行吗？”
“行。”林辰点头，“但按程序，诉求主体必须是直接受影响人。你可以让你亲戚来登记，我们单独谈。”
女人语塞，脸色变了变，转头跟旁边一个戴帽子的男人低语几句。
林辰记下这一幕，没再说话，转身回了办公楼。
半小时后，刘伟溜进办公室，额头上有点汗。
“听到了。”他喘了口气，“那个女的一直拿手机发语音，有一句说‘按计划演，每人两百，闹到中午就散’。还有个男的问‘钱什么时候到账’，她回‘收工后统一发’。”
林辰坐在椅子上，手指慢慢摩挲笔帽：“果然是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