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兴趣……”
“太麻烦了……”
少女那清冷中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惫懒与嫌弃的嗓音,仿佛还在这间象征着无上权柄与力量的庄严书房内低低回荡,与四周那厚重肃穆、每一寸空气都仿佛浸透着权力意志的环境,形成了一种近乎荒诞而又奇异的对比。比比东凝视着云闲那双清澈见底、不见丝毫对权势力量的欲望、也寻不到半分野心的眼眸,生平第一次,感受到某种事物正清晰地脱离她掌控轨迹的错愕感。
她预想过眼前这位身负异才的少女可能做出的种种反应:或许是恃才傲物,借此机会讨价还价,索要更高的地位与资源;或许是隐忍蛰伏,表面恭顺,实则虚与委蛇,暗中积蓄力量;甚至可能是宁为玉碎,展现出激烈的反抗意志,不惜鱼死网破。她独独没有料到,对方会如此理直气壮、坦坦荡荡地,用一种近乎宣告的姿态表示——我就是想偷懒,你所能给予的这一切世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在我看来只是徒增烦恼的负担,我不想要,也嫌麻烦。
这种纯粹的、发自灵魂深处的“不想”,比任何精心设计的谈判策略或伪装都更加难以应对。因为它意味着,常规用于驱使或控制他人的手段——无论是令人心动的诱惑(无上权势、海量资源、巅峰力量),还是令人恐惧的威胁(死亡、囚禁、折磨)——其效果都可能大打折扣。一个连成就神只、站在世界之巅都觉得是“麻烦”的人,你还能用什么来真正打动她,或者说,有效地恐吓她?
杀了吗?比比东那戴着宝石戒指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光滑的黑曜木扶手上轻轻摩挲。杀了,固然是解决问题最直接、最彻底的方式,一刀便可了却所有潜在的不确定性与麻烦。但这无疑是巨大的浪费,一种对稀缺资源的粗暴毁灭。云闲所展现出的那种仿佛能洞悉世界底层规则、解析万物本质的诡异能力,正是她内心深处那个庞大而隐秘计划中,极为重要、甚至可能是无可替代的一环。尤其是胡列娜身上出现的、连她都感到些许棘手的武魂异变,以及那关乎神位传承的更深层布局……都需要这种超越常理认知的知识与智慧来提供支撑与破解之道。
那么,强迫她效忠?比比东的目光几不可察地瞥过云闲那看似放松、实则周身气息圆融无暇、寻不到丝毫破绽的坐姿,以及回想方才她那轻描淡写般便将自己施加的魂力压迫化解于无形的诡异手段。强迫一个能够解析规则、其能力本质未知的人低头,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以及可能引发的不可控后果,恐怕会远超强行控制她所能带来的收益。
书房内陷入了长久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墙壁上镶嵌的魂导灯盏散发出的柔和而稳定的光晕,在两人之间那无形的鸿沟上静静流淌,映照出空气中细微的尘埃。
云闲并不着急。她已经抛出了自己最真实、也最坚固的底牌——一个彻头彻尾、与世无争的“咸鱼”人设。这并非完全的伪装或策略,而是她穿梭两世、历经纷扰后,内心深处最为真实不虚的渴望。她冷静地判断,对于一个成熟且理智的统治者而言,一个拥有卓越能力、却毫无政治野心、只求偏安一隅的下属(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合作者),远比一个才华横溢却野心勃勃、随时可能反噬的天才,要更容易“管理”,也更具长期持有的“性价比”。
现在,抉择的球,已经被稳稳地踢回到了比比东的脚下。看她如何权衡这其中的利弊得失。
终于,仿佛过去了漫长的一个世纪,比比东打破了这片沉重的寂静。她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稳与不容置疑的威严,但在那威严的细微处,似乎少了几分之前那种绝对的、试图碾压一切的压迫感,转而多了几分审慎的考量与权衡:“你的‘不想’,你的‘怕麻烦’,本座已然知晓。”她缓缓开口,每个字都带着千钧重量,“但你要明白,武魂殿,并非慈善救济之所。你既然选择居于此地,享受着此处提供的庇护与资源,那么,便需要展现出与之对应的价值。本座可以应允,给予你一定程度你所渴望的……清净,但前提是,你需要为此付出相应的代价。”
云闲心中微微一松,知道这场博弈最核心、最关键的时刻已然来临。她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虽然姿态依旧透着疏离,但显示出愿意认真倾听的态度:“陛下请讲。”
“本座所需要的,是你的智慧,是你那双能窥见常人所不能见的‘眼光’。”比比东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切开一切表象,“但并非要你直接卷入权力斗争的漩涡,也并非强迫你宣誓毫无保留的效忠。你可以继续留在藏书楼,保持你所期望的……那种与核心权力保持距离的状态。”
云闲静静地听着,如同最耐心的学生,等待着她列出具体的价码。
“作为交换,”比比东的语气不疾不徐,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第一,在全大陆高级魂师学院精英大赛期间,武魂殿战队需要你提供必要的、且必须是有效的战术支持,你必须确保他们最终夺得冠军,不容有失。第二,黄金一代的核心成员,尤其是胡列娜与邪月,他们在后续的修炼道路上若遇到凭借自身与常规指导无法解决的疑难,你需要酌情,提供你的指点。”她的语气在此处略微加重,目光也变得更加深邃,“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她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本座会不定时地,交予你一些……超出常规认知的、‘特殊’的研究课题。你需要运用你那独特的能力,对其进行深入的研究与分析,并最终,向本座提供你的‘见解’与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