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渊闻言,侧过头,唇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起一个清浅的弧度,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几乎被雨声掩盖的轻笑。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仿佛默认了这个说法。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
但这次的沉默,与以往那种纯粹的互不干扰不同,多了一丝无形的、关于彼此秘密的试探与心照不宣的默契。一次简短而隐晦的交流,他们都更清晰地认知到对方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但也都不打算、更没有兴趣去深究对方的底细。维持现状,互不干涉内政,是对彼此秘密最大的尊重,也是维持这片难得净土最必要的、心照不宣的契约。
云闲垂下眼帘,继续她的隐匿法门推演,将刚才的小插曲迅速归档为“无害信息”。墨渊也重新将注意力放回那张古老的兽皮地图上,手指依旧无意识地轻敲着桌面,眼神却比刚才更加幽深。
雨声潺潺,如同永恒的伴奏。角落里,新沏的茶水氤氲出袅袅白汽,带着安抚人心的温暖香气。
过了一会儿,云闲的推演似乎遇到了一个关键的技术节点,多种优化路径相互冲突,暂时陷入了僵局。她放下手中那支更多是作为思维辅助和外在伪装的笔,抬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眉心,轻轻呼出一口气。
几乎就在她放下笔的瞬间,墨渊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无需回头,便自然地将一杯新沏好的、温度恰到好处的热茶,精准地推到了她手边的桌面上。
这次换了一种茶叶,香气不似之前的清雅,反而更为醇厚馥郁,带着一种阳光烘烤过的麦香与蜜韵,光是闻着,就让人感到一种暖洋洋的、深入四肢百骸的安抚效果。
云闲微微一怔,看着那杯热气腾腾的茶,没有立刻去端。
“谢了。”她最终还是轻声说道,声音很轻,几乎要融化在淅沥的雨声里。
但墨渊似乎听到了,他依旧看着地图,只是几不可查地、幅度极小地点了下头,表示接收。
雨还在不知疲倦地下着,没有一丝停歇的迹象。楼内的光线因为乌云笼罩而愈发昏暗,视物开始变得有些困难。墨渊不知从哪儿——或许是储物魂导器里——摸出一颗鸡蛋大小、浑圆无暇的夜明珠,随手放在了桌角。柔和而明亮的乳白色光晕瞬间扩散开来,恰到好处地驱散了他们这一方小天地的黑暗,光线明亮却不刺眼,如同洒下了一捧清冷的月光,将书页上的字迹和两人的轮廓都勾勒得清晰而柔和。
云闲看着那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就这么被随意地当做台灯使用,又看了看旁边重新沉浸在那张神秘地图中的墨渊,忽然觉得,有这么一个实力莫测、心思细腻、且拥有诸多“实用”小玩意儿的室友,确实能省去不少生活上的琐碎烦恼,极大地提升了她的“研究”体验与生活品质。
她端起那杯温热适口的茶,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扎实暖意,耳中听着窗外规律而安宁的雨声,鼻尖萦绕着醇厚的茶香与清冷的夜明珠辉光,内心一片难得的宁静与平和。
这种有人默默分担环境压力、彼此心照不宣、互不打扰却又相互提供便利的感觉,似乎……真的还不赖。
她甚至有那么一刹那恍惚觉得,或许在这个完全陌生、危机四伏的异世界里,她并非完全是孤身一人在踽踽独行。
但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如同投入烈火的一片雪花,瞬间被她强大的理智和生存本能蒸发殆尽。依赖他人是危险的,将自身安危寄托于不确定的盟友关系更是愚蠢。保持绝对的独立和清醒,才是她在这个世界立足乃至活下去的根本之道。
然而,理智归理智,那份因为短暂“并肩”而产生的、微弱的、如同星火般的安心感,却如同被投入平静湖心的石子,漾开的圈圈涟漪,在她心湖深处轻轻荡漾着,久久未曾完全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