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止戈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侧过头,看向身旁的文士谦。
文士谦手中的羽扇停了一瞬,眼中疑虑极深,他对着白止戈,极轻微地摇了摇头。
静观其变。
接下来的路程,类似河间府的诡异情况,又接连发生了数次。
并非所有官员都如此。
但总有那么几位知府、知州,接待得格外殷勤,态度恭敬得过了头。
他们的言语间,除了敬畏,总会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丝亲近。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暗示。
他们不像朝廷命官。
更像是……将军府的旧部。
一次晚宴,一位头发花白的布政使,在给白止戈敬酒时,眼神复杂。
那眼神里,竟带着几分长辈看待晚辈的欣慰与感慨。
他端着酒杯,嘴唇翕动,喃喃自语: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
身旁的同僚脸色大变,猛地在桌下拽了他一把。
老布政使才浑身一颤,如梦初醒,连忙举杯饮尽,借此掩饰失态。
秦刚彻底看傻了眼。
他抓耳挠腮,想不明白。
“怪了!真他娘的奇了怪了!这帮文官今天出门都吃错药了?”
“还有他们说的那些哑谜,到底什么意思?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文士谦的神色,却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催马靠近白止戈,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
“将军,不对劲。”
“这些官员的态度,太蹊跷了,绝非单纯畏惧我军兵威。”
“那几句暗示……听着倒像是……京中有人在为我们铺路。”
他说到最后,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
“而且……是我们的人。”
文士谦自己说出这四个字时,语气里都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白止戈没有作声。
他沉默地骑在马上,目光越过前方道路两旁,那些恭敬垂首的官吏。
他看到了远处,帝国腹地的村庄与田野。
他心中的疑云,比任何人都要浓重。
这份异常的热情。
那些含糊的暗示。
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惊人的可能——
在京城,在朝堂之上,有一股他所不知道的潜藏力量,在欢迎他回去。
甚至,在为他扫清障碍。
是谁?
短短三年,京城的局势,竟已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或者……
这本身就是一场更为宏大的骗局?
是一颗用糖衣包裹的,足以致命的毒药?
他无法确定。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趟所谓的“奉旨入京”,绝不会是万寿节献礼那么简单。
平静的水面下,已是滔天暗流。
其汹涌的程度,或许早已超出了他最坏的预料。
白止戈没有回答文士谦。
他只是握紧了手中的缰绳。
那双望向京城方向的眼睛,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锋利。
归途,已非简单的物是人非。
而是,迷雾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