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攥紧拳,指甲刺入掌心的剧痛,让他眼中的血色更浓。
一种疯狂的执念在他心底破土而出。
他必须找到解药!
不惜一切代价!
沈鹤垂着眼,悄无声息地退到殿角阴影里。
此时此刻,他心中已无半分被胁迫的恐惧。
只剩下一种近乎战栗的敬佩。
三年了。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榻上那位看似柔弱的皇后,日夜承受着怎样的非人折磨。
那毒,是真的。
那痛,也是真的。
她的身体一天天衰败下去,那种油尽灯枯的气息,是任何演技都伪装不了的。
可她就在这无间地狱般的痛苦中,维持着绝对的清醒与掌控。
算准了皇帝的情绪,算准了他的每一步反应。
甚至算准了自己何时“转醒”,何时落泪,该说什么话。
事到如今,沈鹤心中已然雪亮。
这毒,根本就是皇后自己给自己下的!
这个女人,用自己的命作引,用自己的身体作熔炉,为远在边关的白将军,为所有被卷入这场风暴的旧部,生生熔铸出了一把最坚固的保护伞。
皇帝所有的精力,朝廷所有的力量,都被她用一条看不见的线,死死绑在这乾元宫。
绑在她日益衰败的病体之上。
再也无暇他顾。
是夜,太医院值房。
沈鹤独坐灯下,面前的医案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他铺开信纸,提笔蘸墨。
笔尖悬在纸上,迟迟无法落下。
给师父的信,三年未曾写过一封。
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落下的,却只有寥寥数语。
问候师父身体安康,勿念。
他盯着那字迹,自己都觉得陌生。
那字里行间压抑不住的滞涩与迟疑,像一个不会说谎的证人。
他知道,远在边关的师父陈老军医,一定能看出这封信里的不对劲。
可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
无法回头,更不能明言。
三年前,他是被胁迫的棋子,厌恶着这个背信弃义、贪慕虚荣的皇后。
三年后,他亲眼见证她如何在极致的痛苦中,将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玩弄于股掌。
如何精准地庇护旧部,避免了无数流血牺牲。
那个女人,冷静、强大、智慧近乎妖。
她背负着世间最恶毒的骂名,却在黑暗中织就了一张保护无数人的网。
沈鹤收起信,将它封入信笺。
他的目光落在跳动的烛火上,前所未有的沉静与坚定。
从今往后,他不再是棋子。
他是心甘情愿的,追随者。
他将竭尽所能,辅佐她走完这盘以生命为代价的棋局。
数日后,边关。
陈老军医举着信纸,在油灯下反复看了三遍,花白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这小子,不是会无故问候的性子。
信里有事。
他叹了口气,心中满是化不开的担忧。
而乾元宫内,澹台明彻彻底被那句“拖累”和那滴泪所囚禁。
他将自己绑上了更疯狂的战车,日复一日地在愧疚与自我怀疑中,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