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目前的初步调查,以及患者出现的严重过敏性休克临床表现,可以基本认定,患者张某的危重状况,与其服用的中药汤剂有直接关联。”
这句话如同最终判决,让张太太再次失声痛哭,其子则用仇恨的目光死死盯住陈墨。
刘振华继续道,目光转向陈墨,带着深深的失望与不容置疑的严厉:“陈墨医生,作为该处方的主要开具者和用药执行的最终核对人,在此次事件中,负有不可推卸的主要责任!无论出于何种原因——是辨证不够精准,是对药物特性把握不足,还是在最后核对环节出现疏漏——导致患者承受如此巨大的生命风险,这都是严重的、绝不容许发生的医疗问题!”
“主任,我……”陈墨张了张嘴,他想说辨证无误,想说自己核对了但单据可能被调换,想说出对孙小军的怀疑……但所有的语言,在刘振华那基于“现有证据”做出的判断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如同螳臂当车。
“你不必再多说!”刘振华抬手打断了他,语气斩钉截铁,“现在不是辩解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患者的救治!鉴于情况的严重性,我现在正式宣布:从即刻起,陈墨医生暂停一切临床工作,配合医院进行深入调查!在调查结论正式出来之前,不得接触病人,不得参与任何诊疗活动!”
停职!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陈墨耳边炸响。虽然早有预料,但真正从刘振华口中说出,依然让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他为之奋斗、视若生命的临床工作,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耻辱、委屈、愤怒……种种情绪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奔涌,却找不到喷发的出口。
孙小军在一旁,低着头,嘴角难以抑制地勾起一抹极其细微、转瞬即逝的弧度。成功了!他几乎要压抑不住内心的狂喜!
“至于你,孙小军,”刘振华转向他,“擅离岗位,虽事出有因,但亦属违规,扣除本月奖金,深刻检讨!”
这轻飘飘的处罚,与陈墨的“停职调查”相比,简直微不足道。孙小军连忙躬身,态度“诚恳”至极:“是,主任,我一定深刻反省!”
刘振华最后对家属保证医院会负责到底后,便匆匆赶往医务处进行汇报。走廊里,家属在孙小军的“安抚”下,被劝去了休息区。其他医护人员也各自散去,投向陈墨的目光,有同情,有惋惜,但更多的是一种“果然如此”的疏远。
转瞬之间,热闹压抑的走廊,再次只剩下陈墨一人。
他孤零零地站在那里,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停职的决定,像一记重锤,砸碎了他所有的防御。他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和无力。真相被掩盖,信任被辜负,前路似乎一片黑暗。
他缓缓走到IcU的探视窗前,隔着冰冷的玻璃,看着里面那个生命体征微弱的身影。是他开的药,无论原因为何,终究是他开的药,让这个原本只是腹痛的人,此刻躺在这里,生死未卜。这份沉重的内疚,远比停职更让他痛苦。
孙小军不知何时又溜了回来,站在他不远处,假惺惺地叹了口气:“陈墨,你也别太……唉,事情已经发生了,想开点。配合调查,也许……也许还有转机。”他的语气充满了虚伪的怜悯。
陈墨没有回头,甚至没有动一下。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IcU内,但那双原本充满了无力与痛苦的眼睛里,此刻却渐渐燃起了一点微弱的、却异常坚韧的火光。
停职,不代表认罪。
百口莫辩,不代表放弃辩白。
孙小机关算尽,自以为天衣无缝。但他忘了,只要做过,就必然会留下痕迹。那张被换掉的原始医嘱单,那被篡改的电子记录,那被添加了不明成分的药液……它们或许被隐藏得很好,但绝不会凭空消失。
陈墨缓缓挺直了脊梁。他转过身,没有看孙小军一眼,径直向着医生值班室走去。他的步伐依旧沉重,却不再迷茫。
他要在这绝境中,为自己,也为那个昏迷的患者,寻一条生路。这场战斗,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