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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小军离开后,住院部陷入了更深沉的寂静。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陈墨并未枯坐等待,他再次仔细梳理了所有重症患者的病历,将可能出现的紧急情况及应对预案在脑中反复推演。同时,他保持着高度的警觉,如同夜栖的猎鹰,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感知。他知道,孙小军留下的“空档”,绝不会平静。
墙上时钟的指针,悄然滑过午夜十二点。就在这万籁俱寂之时,护士站的呼叫铃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打破了夜的宁静。紧接着,内线电话的指示灯亮起,传来值班护士小林略带紧张的声音:
“陈医生,急诊科刚刚转来一位急性腹痛患者,男性,45岁,疼痛剧烈,请您立刻到三号处置室查看!”
来了!
陈墨心中凛然,但动作没有丝毫迟疑。“收到,我马上到。”他沉稳地应道,迅速起身,拿起听诊器、血压计和手电筒,快步走向处置室。他一边走,一边在心中默念祖父的教诲:“临证如临敌,未诊先察情,未脉先观色。”
推开处置室的门,只见一位中年男子蜷缩在检查床上,面色苍白,额头上布满细密的冷汗,双手死死地按着右下腹,口中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一位家属(看似是他的妻子)焦急地站在一旁,手足无措。急诊科送来的初步病历简单写着:“转移性右下腹痛?疑似急性阑尾炎?请外科会诊前,先由值班中医师评估。”
“医生,医生您快看看他!他肚子疼得厉害,晚上吃的东西都吐了!”家属看到陈墨,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说道。
“别急,我先看看。”陈墨的声音温和而镇定,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他先是快步走到患者床边,并未立刻触碰,而是先进行细致的望诊。
患者虽然面色苍白,但并非那种脏器穿孔或大出血导致的死灰色。他的姿态是典型的保护性蜷缩,眉头紧锁,嘴唇颜色稍暗。陈墨注意到一个细节,患者虽然疼痛剧烈,但眼神尚清,并无神识昏糊的迹象。
“先生,能告诉我哪里最痛吗?”陈墨俯下身,轻声询问。
患者艰难地抬手指了指右下腹麦克伯尼点区域,声音虚弱:“这…这里,像有根棍子在搅一样…”
“疼痛是怎么开始的?什么时候开始的?”
“晚…晚饭后,大概七八点,先是胃那里有点胀痛,没在意…后来,后来就慢慢跑到右边来了,越来越疼…”患者断断续续地描述。
陈墨一边听,一边示意护士小林测量生命体征。他注意到患者描述的是典型的“转移性右下腹痛”,这确实是急性阑尾炎的常见特征。但他并未急于下结论。
“麻烦您松开手,让我检查一下,好吗?”陈墨温和而坚定地对患者说。
患者犹豫了一下,缓缓移开了紧按腹部的手。陈墨并未直接用力按压痛处,而是先用手背轻轻感知患者腹部的皮肤温度——触手微凉,并非热毒炽盛应有的灼热感。然后,他用手掌轻轻按在患者的腹部,从远离痛处的左上腹开始,由浅入深,仔细触诊。
“这里感觉怎么样?”
“没…没事。”
“这里呢?”
“有点胀…”
当他轻柔地触到右下腹时,患者立刻肌肉紧绷,发出了压抑的痛呼。陈墨手法极其轻柔,仔细体会着指下的感觉。腹壁确实紧张,有明确的压痛,但反跳痛(当抬手时产生的疼痛)并不像典型化脓性阑尾炎那样剧烈拒按。他尝试让患者左侧卧位,检查其腰大肌和闭孔肌是否有牵拉痛,体征亦不十分典型。
“伸出舌头我看看。”陈墨说道。
患者依言伸出舌头。只见舌质暗红,边缘可见细微的紫色瘀点,舌苔薄白但略显腻滑。
这时,小林护士报出了生命体征:“血压125\/80hg,心率92次\/分,体温37.8c,呼吸稍促。”
体温只是低热,心率稍快但与疼痛程度相符,血压稳定。这些指标,与一个可能面临穿孔风险的急性阑尾炎患者相比,似乎又显得“温和”了一些。
“麻烦,我需要诊脉。”陈墨拿出脉枕。
患者配合地伸出手腕。陈墨凝神静气,将食指、中指、无名指轻轻搭在患者的腕部桡动脉处。指下传来的是弦涩的脉象,如同按压在绷紧的琴弦上,且流动不畅,时有阻滞之感。这与患者舌质暗紫、疼痛如刺(患者自述如棍子搅动)的表现高度吻合。
至此,一幅不同于单纯肠痈(中医对阑尾炎等的称呼)的病理图景,在陈墨脑海中逐渐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