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的心脏猛地一缩,一种混合着被窥视的恼怒和一丝奇异安心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她没有回复,只是默默收起了手机,将念安紧紧搂在怀里,仿佛这样就能抵挡那道无处不在的目光。
日子一天天过去。《记忆的潮汐》逐渐成型,在废弃教堂和选定的其他几个威尼斯古老空间里,搭建起一个充满个人情感烙印,却又因其暗黑气质而显得更加宏大和震撼的记忆场域。苏晚在创作中找到了暂时的救赎,也将内心所有无法言说的痛苦、迷茫、愤怒与那丝隐秘的悸动,都投射其中。
她与陈哲彻底断了联系。偶尔从共同朋友那里听到零星消息,说他似乎离开了巴黎,去了一个安静的小城,开始了新的生活。听到这些,苏晚心中已无太多波澜,只剩下一种淡淡的、如同观看他人故事般的怅惘。那段充满谎言与温情的过往,真的彻底结束了。
而魏友泉,那个她生命中最强大也最复杂的变量,依旧以他那种冰冷而高效的方式存在着。他们之间,形成了一种基于念安、基于事业、基于那种扭曲的相互理解与吸引的、极其不稳定却又暂时维持着平衡的新关系。
这天夜里,苏晚在工作室加班到很晚。回到公寓时,念安已经睡了。她走到儿子的床边,替他掖好被角,看着他在睡梦中恬静的小脸,手指轻轻拂过他酷似魏友泉的眉眼。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依旧是“w”的信息,内容依旧简短:
「《潮汐》终章,气象万千。」
他看到了她今天刚刚完成的、也是整个作品最黑暗、最充满挣扎情感的核心部分。他甚至用了“气象万千”这个词,精准地概括了那片混沌意识景观中的狂暴与壮丽。
苏晚看着这条信息,站在儿子床边,在威尼斯的深夜里,忽然泪流满面。
她恨他的掌控,恨他带来的所有混乱与痛苦。
却又无法否认,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能如此深刻地、穿透所有表象,看到她灵魂深处那片惊涛骇浪的人。
这种恨与懂得交织的羁绊,比单纯的爱或恨,都更加牢固,也更加令人绝望。
新的平衡,建立在情感的废墟与理智的钢丝之上。
而她,只能在这摇摇欲坠的平衡中,继续前行,走向威尼斯双年展那个即将到来的、注定不会平静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