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边正天人交战,头皮发麻,林柏舟却已经踱步到了他面前。老爷子没看那礼盒,只是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眼神复杂,有无奈,有审视,最终,却化作一声长长的、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的叹息。
“唉——”林柏舟重重地拍了拍王复生的肩膀,力道不小,语气带着一种认命般的调侃,“小子,算你厉害。老子辛辛苦苦打拼下的这点家业,看来早晚都是你的。”
王复生闻言,大吃一惊,嘴巴张了张,差点脱口而出“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图的真不是林家的家产啊!
可他还没来得及解释,林柏舟已经转向了一旁正和柳七娘、杨小狐,波斯低声话别的林安琪,把脸一板,故意粗声粗气地说:“安琪!还愣着干什么?真当这儿是自己家了?没到时候呢!跟我回家!”
这一声,中气十足,在略显空旷的大厅里格外响亮。
林安琪正和姐妹们说得投入,被父亲这么当众一吼,尤其还是在这种情境下,俏脸“唰”地一下红透了,简直要滴出血来。她又羞又窘,狠狠瞪了自家老爹一眼,也顾不上跟王复生打招呼了,赶紧跟柳七娘等人仓促道别,然后几乎是半拽半拖着还在那吹胡子瞪眼(装的)的林董事长,脚步飞快地朝门外走去,那背影,怎么看都带着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王复生站在原地,看着林家父女俩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手里还捏着那份没送出去的礼盒,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他摸了摸刚才被林董事长拍过的肩膀,咂摸着老爷子最后那句话,品出点味儿来了——这老头,哪里是真生气,分明是借着由头,在变相地承认他这个“女婿”,顺便敲打他一下呢。
得,看来往后这翁婿关系,且得慢慢磨合呢。他无奈地摇摇头,不过心里那块关于林安琪去留的大石头,总算是稍稍落下了一点。至少,老泰山这一关,算是以一种奇特的方式,迈过去了吧?
宾客们陆续散去,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心满意足的神情。就连最不受待见的刘主任,也给了一份礼物。郑总和小郑总特意凑过来,郑重其事地与王复生交换了微信,那态度比谈成上亿生意还要认真几分。
张行长也带着简小姐和曹经理前来道别。今晚这场宴会没白来,郑总和张行长在席间经过深入交流,银行注资郑家公司的事看来已经有了眉目。有意思的是,这五个人——郑总父子、张行长、简小姐和曹经理——竟是坐着同一辆商务车离开的,显然他们还要找个地方进行“第二场”,深化合作去了。
简小姐在告别时,暗戳戳地也要到了王复生的微信。她倒是谨记张行长的嘱咐“要和重要客户保持沟通”,完全没有别的想法。开什么玩笑,她偷偷瞄了一眼不远处正在送客的柳七娘、波斯等人,心里直咂舌:王先生府上这些位,个个都是能要人命的“伐性之斧”,自己这点姿色,怕是连他身边侍女都比不上,还是老老实实谈工作吧!
另一边,歌舞团团长捧着那套乐舞司整理的唐代乐舞图谱影印本,激动得双手直哆嗦,说话都带了颤音:“王、王先生!这……这太珍贵了!这是无价之宝啊!”
王复生浑不在意地摆摆手,笑道:“您喜欢就好,这点玩意儿放在我这儿也是蒙尘,到了您手里才能发挥价值。以后我这乐舞司要是想排个新节目,还得请您这位专家来指点指点呢。”
送走了这些贵客,轮到王复生自己的老同事们了。顾管家对这拨“娘家人”的安排就实在多了——每人一根黄澄澄、沉甸甸的五十克金条!简单,直接,粗暴,却最得人心。
果然,同事们一看这“硬通货”,瞬间就疯了。小洁姑娘第一个尖叫着冲上来,抱着王复生的胳膊就“啵”地亲了一口,留下个鲜红的唇印。孙大姐见状也笑着要上来“表示表示”,连老李、老刘那几个半老头子都跃跃欲试,吓得王复生连连后退,双手乱摇:“使不得!使不得!各位大哥大姐饶了我吧!赶紧的,老顾,快送他们上车!”在一片哄笑声中,这群满载而归的老同事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等到喧嚣散尽,国处长和初助理才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国处长看着王复生,语气平淡却意味深长:“我这个人,从不参加这种私人宴请。就算是初局长(大家别忘了,初助理另一个身份是琴岛自然调查局局长)想请我吃个饭,也得提前半个月预约。”
王复生嘿嘿一笑,心领神会:“知道,知道!这是您老给我天大的面子,我记在心里了。”
国处长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话锋却是一转:“面子给足了,以后需要你配合工作的时候,你小子可不能给我耍滑头、撂挑子。”
王复生立刻收敛了玩笑神色,认真地点点头:“领导放心。该我做的,我肯定做,不但做,还要做到最好,绝不给您掉链子。”
国处长要的就是他这句承诺,满意地点点头。他转身欲走,又像是想起什么,回头轻描淡写地补充了一句:“茶不错。” 这才和一直沉默微笑的初助理一同上车,消失在夜色中。
最后,王复生才从柳七娘那里得知:“吕上人还在客房睡着,如烟姑娘也没离开,在旁照料着。”
王复生闻言呵呵道:“老登啊老登,任你奸似鬼,也得喝老……咳咳,你也有今天啊!” 他一个人对着空气“发完颠”,这才清了清嗓子,对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的顾管家吩咐道:
“行了,外人都打发走了。老顾,收拾一下,现在是咱们自己人的时间了。”
庭院深深,灯火阑珊,属于王府内部的夜晚,此刻才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