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碗清可见底、却能品出至鲜至醇滋味的乾坤清汤鸡豆花,那皮薄如蝉翼、内里松茸与鲜虾交相辉映的松茸鲜虾饺,以及那形如元宝、寓意吉祥、甜而不腻的桂花定胜糕,配着温润滋补的古法冰糖燕窝羹一同呈上时,在场的宾客心中都升起一个念头:这场洋洋洒洒、极尽奢华与风雅,写了三十多章的王府夜宴,终于要接近尾声了。
大家品尝着眼前堪称艺术品的美食,回味着今夜难得一见的乐舞,对王府这别具一格的分餐制和侍女们优雅的服务赞叹不已,脸上都带着满足,却又都有些意犹未尽。
孟市长此时起身告辞。说实在的,按他平时的行程,这种私人宴时”会能露个面坐半小时已是极限。但今晚,他从七点开座,竟实实在在地坐到了十点。吸引他的不光是美食,更是这全方位还原的古代氛围,实在让人着迷。只是明天还有工作,只得遗憾地准备离开。
王复生见状,连忙与柳七娘、林安琪一同上前。他笑着挽留:市长这就走?再坐会儿喝杯茶嘛!
不了不了,孟市长摆摆手,明天还有个早会,得养足精神。
,顾管家适时地捧上两个制作极为精美的礼盒。孟市长心下好奇,在王复生含笑的目光示意下,轻轻打开了属于他的那个礼盒。只见盒内红丝绒衬底上,静静躺着一方手帕。但这绝非寻常东西——它采用了极其繁复的双面缂丝为底,一面以手工刺绣出精致的青绿山水,另一面则绣着傲雪寒梅,最惊人的是,那山峦的轮廓与梅树的枝干,竟是用精细无比的“漆线”盘绕凸起而成,在灯光下泛着温润而独特的光泽,让整幅图案充满了立体的层次感与难以言喻的华贵。
王复生在一旁搓着手,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神情说道:“孟市长,您是人民公仆,我们不能送您太过贵重的物品。这方帕子是我府里匠人一点心意,工艺还算说得过去,全当是今晚留个纪念,您千万别嫌弃。
孟市长再不懂行,也看得出这方小小帕子背后所耗费的工艺与价值。旁边的苏恪珩老爷子只瞥了一眼,心中便暗忖道:“不贵,顶多十万。” 但他看到王复生身旁的案几上还堆放了好些类似的礼盒,知道这是为主宾们统一准备的伴手礼,并非单独贿赂自己,心下稍安。
更让他放心的是,他的秘书也收到了一个相似的礼盒,他悄悄瞥了一眼,里面的帕子同样精美,只是少了最为耗时费工的“漆线”装饰。这细微的差别,既显尊重,又把握了分寸。
此时,国处长微笑着踱步过来,对孟市长说道:“老孟,放心收下吧。明天我会向纪委那边同步说明一下情况。这小子……”他指了指王复生,语气带着几分熟稔的调侃,“钱多的自己都数不清,路子也野。咱们收他点‘文化纪念品’,一不涉及公务,二不为他办事,纯粹是朋友往来,结个善缘,不要有心理负担。”
孟市长一听国处长这话,心中最后一点顾虑也烟消云散,哈哈笑道:“有国处长这句话,我这可就安心收下了!复生啊,你这礼物,太有心了!”
王复生、柳七娘、林安琪以及顾管家一行人,将孟市长及其秘书送至王府大门口。临别时,孟市长停下脚步,回身用力拍了拍王复生的肩膀,语气中带着长辈般的亲切与感慨:“复生啊,今天我托个大,厚着脸皮当一回你的长辈。别的官面话不多说了,我只能告诉你:今晚这场晚会,非常不错,我可能要记一辈子。”然后突然想起王复生那混乱的男女关系,想说话,又收了回去:以后得让国处长提点他一下吧。
其实,何止是孟市长。今夜所有在场的人,无论是国处长、初助理,张行长、林董事长,苏老爷子,郑家父子……所有亲身经历了这场视觉、听觉与味觉三重盛宴的宾客,在未来的岁月里,每当回想起这个夜晚,恐怕都会发出同样的感叹:此宴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眼看着宾客们开始陆陆续续告辞,王府门口的送客区一时也热闹起来。顾管家带着几个得力下人,捧着各式礼盒,根据王复生事先拟好的单子,挨个送上回礼。东西都不一样,但大多宾客收到的,都是那价值不菲、工艺精湛的缂丝手帕,饶是如此,已足够让他们惊喜不已,连声道谢。
轮到苏老爷子时,顾管家亲自捧上一个紫檀木的锦盒,入手沉甸甸的。苏老爷子心下好奇,打开一看,眼睛瞬间就直了——里面竟是一只明宣德青花缠枝莲纹高足杯!那釉色,那发色,那器型,苏老爷子这种老行尊一上手就知道,这绝对是官窑精品,市面上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少说也值个大几十万!
他捧着杯子,手都有些微微发颤,又是喜爱又是感慨,摇头叹道:“哎呦,复生这孩子……太破费了,太破费了!想想我送他那对杯子,跟这个一比,简直是拿来糊弄人的,真是丢了我这老头子的脸面喽!”话是这么说,可那爱不释手的样子,任谁都看得出来。
更让他心头一动的是,送给女儿苏晚的礼物,竟然是一件流光溢彩的旗袍。那料子他一眼就认出是南京云锦,而且是最高品级的“妆花”工艺,手工提花织造,听说两名顶尖绣娘配合,一天也仅能织出五六厘米。眼前这件旗袍,不仅织工繁复到了极致,更是在灯光下隐隐泛着金、银线与孔雀羽独有的翠色光泽,华贵不可方物。这一件旗袍的价值,只怕比他手里这只宣德杯还要惊人!
礼物是由林安琪亲手送到苏晚手中的。苏晚接过这沉甸甸、光灿灿的旗袍,心情复杂难言,她抬头看着自己这位容光焕发的好闺蜜,眼神里带着真诚的羡慕,还有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怅惘,轻声道:“安琪,我……我真羡慕你。”
林安琪何等聪明,岂会听不出她话里的深意?她俏皮地眨了眨眼,凑到苏晚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笑道:“怎么?我们家苏大小姐也动了凡心,想进这王府来玩玩?不过咱们可得先说好咯,就算你来,也只能排在我后面,叫我一声姐姐!”
这话太过直白大胆,苏晚的俏脸“唰”地一下红透了,一直蔓延到耳根。她又羞又急,作势就要去挠林安琪的痒痒:“好你个林安琪,胡说八道什么!看我不收拾你!”
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顿时笑闹着扭作一团,那银铃般的笑声驱散了方才那一丝微妙的尴尬,仿佛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少女时光。
王复生一抬眼,正对上林柏舟林董事长意味深长的目光。他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该来的总要来。
要说今晚最难应付的“客人”,非这位老泰山莫属。王复生心里直打鼓:怎么开口?说什么好?自己把人家的宝贝女儿、公司里的顶头上司,就这么不清不楚地“拐”进了府里,成了自己众多妻妾中的一员。这关系,尴尬得能抠出三室一厅!
送礼更是成了难题。送重了? 好家伙,这算怎么回事?是补偿还是嫁妆?可人家林家的掌上明珠,真要明媒正娶,那得是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十里红妆的排场,自己现在这算怎么回事?送轻了? 那更不像话,显得自己不重视。王复生只觉得手里捏着那份原本准备给林董的、价值连城的古画礼盒,此刻却像块烫手山芋,送也不是,不送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