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君没有等渡空方丈的回答。
他也不需要回答。
答案,就在方才那电光石火间,老僧那几乎无法察觉的僵直,就在那双号称看破红尘的浑浊眼眸里,一闪而逝的惊涛骇浪之中。
他笑了,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转身,迈步。
“叨扰大师了。”
声音轻飘飘的,仿佛他真的只是来此喝了一杯茶,问了一场禅。
话音落下,他的人已经跨出了禅房的门槛,那挺拔的背影,带着一种撕裂一切的决绝,消失在门外。
安月瑶与袁天罡一言不发地跟上,两人的心神,依旧在那最后一句诛心之问的震撼中,久久未能平息。
房门被风带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声,将老僧独自一人,留在了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里。
良久,良久。
渡空方丈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仿佛一尊真正的泥塑佛像。
房内檀香袅袅,却再也闻不到半分宁静,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刺骨的杀意,正在无声地弥漫、膨胀。
那张慈悲为怀、得道高僧的面具,不是被揭下,而是被沈天君用最粗暴的方式,当着他的面,亲手砸得粉碎。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端起了自己的茶杯。
那只干枯的手,在触碰到杯壁的瞬间,依旧稳如磐石。
然而,就在指尖与温热的杯身接触的一刹那——
一声低沉的,几乎听不见的笑声,从他喉咙深处逸散而出,干涩、沙哑,像是枯叶刮过墓碑。
“呵呵……”
“现在的年轻人……”
他的声音,再无先前的平和圆融,只剩下一种属于枭雄的嘶哑,“真是……血气方刚。”
他随手将掌心的粉末在僧袍上擦去,那动作,仿佛在擦拭一件微不足道的污迹。
随即,他右手的食指,在乌木桌面上轻轻叩击了两下。
笃。
笃。
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
左侧那面看起来毫无异状的墙壁,竟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露出一个漆黑的通道。
一道身影从那片黑暗中走出,带着一股土木的潮气,和一种压抑了太久的勃勃野心。
那人身着一袭绣着蟠龙的华贵锦袍,面容威严,眉宇间却尽是挥之不去的焦躁与怨怼。
若是沈天君在此,定会认出。
此人,正是荣亲王!
“老爷子!”
荣亲王大步流星地走进禅房,看都没看地上的蒲团,竟是径直坐到了明世隐的对面,那个袁天罡自始至终不曾落座的位置。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
“您家二房那几个蠢货,还真以为用商贾的那套手段,就能把这位冠军侯打发了?您该不会也天真到相信,他真是那么好说话的吧?”
话语里,满是对明家二房的鄙夷,和一丝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