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君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
“莫家和王家斗了几十年,卧榻之侧,睡着一头随时能吃了你的猛虎,你会选择继续喂饱它,还是趁它被我砍了爪牙,一起上去要了它的命?”
他身体微微前倾,双肘撑在桌上,目光如刀:“王家倒了,江南盐税这块天大的肥肉,总要有人来把持。我给你莫家一个机会,让你来执掌这个新摊子,名正言顺。这笔生意,莫东家……可有兴趣?”
莫循的呼吸,变得有些粗重。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生意,这是足以改变江南未来百年格局的泼天富贵和权势!但他毕竟是执掌莫家这艘商业巨轮的掌舵人,几十年的商海沉浮让他保持着最后的理智。
“侯爷的胃口,比王家更大。”莫循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王家要钱,侯爷要的,怕是整个江南世家的命。我莫家若是与侯爷合作,无异于与整个江南士族为敌。这笔生意,风险太大了。我凭什么相信,侯爷不是下一头更饿的猛虎?”
“风险?”沈天君的语气里透着一丝不屑,“最大的风险,就是什么都不做。王家若借盐税之事,权势再上层楼,第一个要开刀的,就是你莫家。这个道理,莫东家不会不懂吧?至于我,”他顿了顿,“我要的,是规矩。谁守规矩,谁就能活,谁就能赚。谁不守,谁就死。”
就在两人言语交锋,气氛紧绷到极点之时,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之前那名管事推门而入,脸色慌张,手里捧着一封制作精美的烫金请帖。
“东家,侯爷……王家派人送来请帖,指名要给侯爷。”
莫循的眼神一凝。
沈天君伸手接过请帖,拆开。上面是几行笔力遒劲的大字,邀他明晚,赴秦淮河“锦绣画舫”一叙。
落款:王涛文。
沈天君只是看了一眼便将那封请帖随手丢在棋盘上,打乱了那盘未完的棋局,嘴角反而勾起了一抹饶有兴致的弧度。
他端起那杯已经微凉的茶,一饮而尽,然后站起身,走到窗前,与莫循并肩而立,一同望向窗外那条被无数灯火点缀得如同银河的秦淮河。
“莫东家,王家主盛情相邀,你说,这鸿门宴,本侯是去,还是不去?”
这个问题,像一把刀,直接架在了莫循的脖子上。安月瑶的心也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莫循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知道,这是沈天君给他的最后机会。是选择置身事外,眼看王家将这过江猛龙扼杀在金陵,然后继续在王家的阴影下苟延残喘;还是选择赌上整个家族的命运,与这位深不可测的冠军侯一起,将王家这棵参天大树彻底推倒!
窗外的风,吹动着他月白色的衣衫。
良久,莫循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眼中的犹豫与挣扎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笑了,笑得比刚才任何一次都更加真诚。
“秦淮夜景,冠绝天下。侯爷一人泛舟,未免太过寂寥。”
他转身,对着沈天君微微躬身,姿态放得极低:“我莫家在河上,也备有一艘薄酒小船。若侯爷不弃,莫循愿为侯爷鞍前马后,共赏这金陵月色,岂不美哉?”
沈天君转过头,看着他,两人相视一笑。
“好。”沈天君点了点头,“那便有劳莫东家了。”
……
出了天字阁,安月瑶快步跟上沈天君,压低声音急切道:“公子,王家在秦淮河经营多年,水上水下皆是他们的人,此去太过危险了!”
“危险?”沈天君的脚步没有停下,目光望向远处金陵卫所的方向,眼底的杀意,比这秦淮河水还要冰冷,还要深沉。
“王涛文送帖时,让人带话,说倒影若是碎了,便再也拼不回去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我就是要让他把所有藏在暗处的老鼠,都一次性叫出来。然后让他亲眼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倒影破碎,血染秦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