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她面前的,是满脸汗水、面色苍白的范知牧。他身为一城之主,此刻却躬身如小吏,连呼吸都带着不敢压下的战栗。
“范城主。”张颜琦缓缓开口,字字如寒冰,“这风声,是怎么走漏的?你查出来了吗?”
范知牧心中一颤,知道这位仙师一向手段雷厉,从不容忍半点差错。他努力压住喉间的紧张,低头答道:“回张仙师……这消息,是湿刹帮的詹逸富传出去的。他是三十年前瘟疫的幸存者,对当年的旧事有所了解。近来我们临时大批量收购药材,尤其是幻灵毒草,动静太大,正好被他发现。”
偏殿一侧,坐着两名中年修士,皆闭目不语,身形沉稳如山,神色肃穆,显然是药仙门的隐修长老。
张颜琦目光微敛,似乎在思索,又似乎在压制怒气。
三十年间,药仙门在洞阳城布局良久,为了准备这一次的大型炼丹,药仙门的门人已经尽可能低调在各地进行药材收购,甚至通过州府来操盘灵药标会,让各大药帮中标灵药,来进行收购药材,这些举动都做得隐蔽,无人察觉。
但谁知,这次的任务量忽然临时增加——门主下令,今年需比往年多炼制四成。这就不得不临时向坊间采购、追加收购,一时间药材流转量激增,最终引来了不该注意的人。
“詹逸富……”张颜琦轻声重复着这个名字,“此人,你已经拿下了吧?”
范知牧后背一阵刺寒,低垂着头,不敢对视张颜琦的眼神,连忙恭敬答道:“张仙师放心,我已命人以‘造谣生事’的罪名,将詹逸富关押在州府的天牢之中,审讯也已着手。与此同时,城中也开始发布安抚告示,调遣城卫与药令司合力整顿街坊,清污抑疫,不敢有丝毫怠慢。”
张颜琦斜睨了他一眼,那眼神里藏着讥讽,也藏着一丝不屑,“就凭这些凡人蝼蚁,也能耽误事?懒得收拾罢了。世俗的秩序若太乱,总归不利于炼药罢了。只要外头看起来风平浪静,就足够了。”
话音落下,殿内顿时一片寂静,只听得香炉里松木炭偶尔炸裂的轻响。
范知牧心中惶恐,立刻低声附和:“是,张仙师所言极是。属下明白。”
张颜琦的神色忽然一转,眼神陡然变冷,语气也随之低沉:“你给我记住,三十年前的事,不会重演。这一次的行动,必须干净、彻底,不能有半分声张。不管过程如何,结果——必须如我所愿。”
范知牧双膝几乎一软,冷汗从额角滴落而下,迅速打湿了脖颈。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回到三十年前——那一场骇人听闻的“瘟疫”,夺去了无数人的性命,整座洞阳城一度变成死城。街头尸横遍地,坊间没有哭声,只有无尽的寂静与腐臭。
可他比大多数人更清楚,那并不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天灾,而是一场冷酷无情、被精心操控的“药炼实验”。在那场浩劫中,正是眼前这些“仙师”的门人,以一种近乎冷血的方式,置成千上万条性命于不顾。
而他——范知牧,当年只是个郡尉,为求自保,不得不与药仙门合作。他唯一的筹码,就是自己的儿子——范金琦,被送入药仙门,成为外门弟子。而他自己,也被扶持成了如今的“城主”,但他很清楚,自己不过是一颗棋子,一个维持表面秩序的傀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