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那就一起玩完!(2 / 2)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如同毒草般疯长。他开始暗中命令最亲信的太监,秘密清点内库珍宝,并设法联系那些可能还有能力出海的、与宫廷有隐秘往来的海商……

大厦将倾,梁柱先腐。未等新明的炮火轰塌应天的城墙,这座煌煌帝都的内部,已然开始了悄无声息的溃烂与背叛。玉碎之象已现,瓦全之谋暗生。

洪熙九年的秋天,寒意深重,直透骨髓。

洪熙九年的深秋,寒意如刀,不仅切割着江南的水乡泽国,更深深刺入了应天府那巍峨宫墙之内的人心。

新明在苏松嘉湖地区的统治,如同一场精密的外科手术,虽带来阵痛,却在强行矫正着积弊。土地清丈在军队和重新组织的基层吏员(其中不乏熟悉本地情况的投诚者)推动下,艰难却稳步地推进。限田令引发的剧烈震荡,在最初的冲突后逐渐平复——新明以严厉手段镇压了几起大地主煽动的武装抗法,同时兑现了赎买承诺(尽管是以分期支付的债券形式),并将第一批赎买土地分给了无地佃户。实实在在拿到田契的农民,成为了新明最坚定的基层支持者。手工业在优惠税政和稳定原料供应刺激下开始复苏,市场上新明银元逐渐取代了已成废纸的宝钞。

然而,新明也面临着严峻挑战。浙直总督指挥的袭扰战术,使得控制区边缘治安不稳,物资运输时常受阻,牵制了部分兵力。更棘手的是人才和官僚体系的短缺,新明带来的文官数量有限,不得不大量任用本地投诚人员,其中难免鱼龙混杂,贪腐和效率低下的苗头开始显现。石猛不得不分出精力,设立监察机制,整肃吏治,其手段之酷烈,甚至超过了对敌作战。

但无论如何,一种迥异于旧明的新秩序,正在这片最富庶的土地上顽强生长,如同在朽木上生出的异种菌菇,散发着截然不同的气息。

……

这股气息,随风飘过了长江,钻入了应天府那些高门大宅的缝隙,搅动着本就浑浊不堪的池水。

魏国公府密室内的密谋,并未立刻付诸行动,但种子已然播下。徐家家主,那位沉郁的中年人徐钦,在极度挣扎后,最终以一种近乎自我麻痹的姿态,默许了家族中一位远房、精明且与江南有生意往来的堂弟,携带一封措辞极其隐晦、只表达“问候”与“关切现状”的信函,以经商为名,秘密南下苏州。

与此同时,其他几位参与密会的勋贵之后,也各自通过不同渠道,与新明控制区进行了试探性接触。他们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提出的条件也五花八门:有的只想保住家族在江南的田产铺面;有的希望在新明未来的朝廷中谋得一席之地;更有的,则隐晦地表示,可以在“关键时刻”,在应天城内“有所作为”。

新明设在苏州的“江南安抚使司”(临时最高行政机构)对这些人物的暗中投石问路,态度谨慎而灵活。皇帝吴峻早有明示:对于大明旧有势力,分化瓦解,拉拢可拉拢者,打击冥顽不灵者,但核心原则是,任何合作都必须建立在承认并遵守新明基本法度(尤其是土地和税收政策)的基础上,且不得保留私兵、干预地方行政。

于是,一场场无声的谈判在密室、酒楼、甚至寺庙禅房中展开。新明的代表,既有随军文官,也有被争取过来的江南本地名流作为中间人。筹码是利益、安全和可能的未来地位,代价则是与旧王朝的彻底切割,并接受新秩序的改造。并非所有人都能接受,有人拂袖而去,有人犹豫不决,但也有人,在绝望和利益的权衡下,颤抖着签下了协议,交出了部分家族私藏的军械、钱粮或机密情报作为“投名状”。

这些暗中的背叛与交易,如同白蚁般,悄无声息地蛀蚀着大明朝廷最后的根基。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选择或有机会“瓦全”。以齐泰、黄子澄为首的核心文官集团,以及部分与朱允炆捆绑过深、或无路可退的皇亲、宦官,则走上了另一条更加极端的道路。他们清楚,一旦失势,绝无幸理。在皇帝日益狂躁、朝政几乎瘫痪的情况下,他们反而获得了更大的专断之权。

一道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血腥的命令,从深宫发出,经由东厂和锦衣卫的魔爪,伸向朝野:“清洗”。

目标不仅仅是所谓“通伪”者,更扩展到了所有“心怀怨望”、“消极怠政”、“动摇人心”的官员,甚至包括那些仅仅因为与江南有联系或对现状提出过不同意见的勋贵。诏狱在短时间内人满为患,拷打声日夜不息。菜市口的血迹层层叠叠,几乎来不及冲洗。恐怖政治达到了顶点,应天府人人自危,噤若寒蝉。

齐泰等人试图用这最后的疯狂,凝聚核心力量,清除异己,并为下一步行动做准备——他们和朱允炆一样,开始秘密筹划退路。但与勋贵们寻求与新明妥协不同,他们的计划更加隐秘和……阴毒。

大量宫廷珍宝被秘密装箱,通过宦官控制的隐秘渠道,试图运出城外。联络的对象,并非普通海商,而是一些与倭寇、海盗有染的亡命之徒,以及少数在东南沿海仍有据点、且对新明抱有敌意的残存旧式水师将领。朱允炆在极度的恐惧和偏执中,甚至默许了齐泰提出的一个骇人听闻的“焦土”计划:若事不可为,撤离前,在应天乃至更多城市的关键地点埋设火药,并散布瘟疫(通过病死牲畜或患者衣物),尽最大可能破坏,延缓甚至同归于尽。

这个计划如此丧心病狂,连部分执行的东厂太监都感到胆寒,但命令依旧在绝密状态下进行着准备。朱允炆和他的核心小圈子,已经彻底抛弃了作为统治者的责任,沦为了一伙只想毁灭和逃亡的末日狂徒。

玉碎之策,竟以如此狰狞的面目呈现。

暗涌在地下奔流,疯狂在宫中滋长。新明在江南的统治日渐稳固,大明的躯体却在加速腐烂、变质。双方都在为最后的摊牌积蓄力量,或准备着最后的疯狂。

洪熙九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也格外冷。一场决定华夏命运的终极对决,已如箭在弦上。只是无人知晓,当弓弦崩响之时,射出的会是燎原的火箭,还是同归于尽的毒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