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伯那边抄录的信息更零碎,但也拼凑出一些规律:“伯爷,往居庸关、古北口几个卫所送粮秣的,十次有七八次都是‘兴隆车马行’,这车马行的东家,听说和都司衙门的人喝过酒。”
一条条看似孤立的疑点,被吴铭用炭笔写在临时挂起的一块大白布上,逐渐勾勒出一张模糊而盘根错节的关系网:某些商号与特定衙门、特定官员、特定卫所之间,存在着远超正常商业往来的密切联系,而巨额的资金正沿着这些联系悄然流失。
吴铭看着那逐渐被填满的白布,眼神冰冷。他知道,这些只是浮出水面的冰山一角,更深更黑的部分还隐藏在浑浊的水下。
“继续查。”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库房里显得格外清晰,“重点追查‘海通商行’、‘福瑞号’、‘兴隆车马行’这三家,把他们近三年所有与官府往来的账目全部找出来!还有,核对所有经手这些款项和物资的官员签名笔迹!”
调查开始聚焦,阻力也立刻变得明显起来。
先是档案库的看守“不小心”弄丢了一本关键年份的账册,找了整整一天才“偶然”在角落发现。
接着,负责管理库房的一名经历官(小吏)苦着脸来找吴铭,暗示卷宗浩繁,如此查法恐耗时太久,影响布政司日常公务,是否可以先大致看看等等。
甚至有一天晚上,官驿吴铭的房间似乎有被闯入的痕迹,虽然没丢失什么,但明显有人翻动过他白天带回来的笔记。
吴铭对此心知肚明,却不动声色。他加强了对笔记的保管(重要数据开始用只有他自己懂的现代符号和缩写记录),对布政司的拖延敷衍,则直接以钦差的身份强硬回应:“本官奉旨查案,一应卷宗皆需调阅,尔等尽力配合便是,若有延误阻碍,本官只好具实奏报陛下!”
他深知,自己此刻代表的是皇权,必须展现出不容置疑的强势。果然,一番强硬表态后,明面上的阻力小了不少,但暗地里的窥探和紧张气氛却愈发浓重。
这日午后,吴铭正在核对一摞“福瑞号”的送货单存根,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王伯快步进来,低声道:“伯爷,燕王府长史葛诚大人来了,说是奉王爷之命,前来拜会御史大人。”
燕王府的人终于来了!
吴铭目光一闪,放下手中的单据,整理了一下衣袍:“请葛长史偏厅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