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三日,连日的阴冷、疲惫、精神紧张开始显现威力。好几个年纪稍大,或是本就体弱的学子,写着写着,笔突然掉在地上,人便直接歪倒,昏迷不醒,被如狼似虎的巡场衙役毫不留情地拖了出去。那被拖行时在地上留下的痕迹,像一道无形的鞭子,抽在每个还在坚持的学子心上。
而周文渊,依旧保持着稳定的节奏。吃饱,穿暖,答题思路清晰。他就像暴风雨中一座准备充分、固若金汤的堡垒,任凭外界风雨飘摇,我自岿然不动。
当最终收卷的梆子声响起时,周文渊恰好将最后一句策论工整誊写完毕。他轻轻放下笔,长舒了一口气,心神放松下来,才感到一股深深的疲惫涌上。
贡院大门重新打开,学子们如同潮水般涌出,形容枯槁,面色惨白。许多人刚迈出大门,精神一松,便直接软倒在地,甚至有人当场嚎啕大哭,也不知是考得不好,还是仅仅因为撑过了这非人的三天。
周文渊提着那个“功勋卓着”的考篮,脚步虽有些虚浮,但还算稳健地走了出来。
“六舅!”张冲的声音第一时间响起。他和大海早已租好马车等在最近的位置。大海二话不说,上前一步,如同铁塔般的身躯直接挡开周围拥挤的人群,一把将周文渊背起,沉稳迅速地走向马车。
“冲儿,我……”周文渊想说什么。
“六舅,先别说话,保存精神。”张冲利落地打断他,将他塞进铺了厚软垫子的马车,“热水已备好,回到客栈您先沐浴解乏,然后立刻睡觉。六婶交代过,考完不问结果,您的身体最要紧!”
周文渊心中一片温热,顺从地闭上了嘴,在马车平稳的行驶中,几乎立刻陷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
回到客栈,他强撑着精神洗了个热水澡,头发还未完全擦干,倒在床上便沉沉睡去,连梦都没做一个。
这一觉,直睡到第二日下午,才被前来探望的丁武吵醒。
睁开眼,看到丁武那张平日里神采奕奕的脸,此刻也带着明显的憔悴和眼下的乌青,周文渊不禁哑然失笑。
丁武见他醒来,松了口气,随即呲牙咧嘴地活动了下肩膀:“周兄,你可算醒了!早知道真该学你,多带些厚实家伙进去!这鬼天气,简直要命!幸亏我底子好,只是有些乏力。柳兄可就惨了,染了风寒,正发热呢!我们见你一直没动静,还以为你也病倒了,赶紧过来看看。”
周文渊坐起身,感受着体内恢复的精力,再对比丁武和抱病的柳彦青,心中对苏晓晓和张冲的感激之情更甚。若无他们事无巨细、远超常人的准备,自己即便才学足够,在这残酷的考场环境中,也未必能如此从容地全身而退。
两日后,便是决定无数人命运的放榜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