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晓没有睡,她将张冲叫到了书房外的廊下。少年似乎也预感到了什么,收起了平日里的嬉皮笑脸。
月光下,苏晓晓的神情是张冲从未见过的冷肃,那双平日里或含笑、或沉静的眼睛,此刻锐利如鹰隼,带着沉甸甸的压力落在他身上。
“冲儿,”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敲打在张冲的心上,“过几日,你陪你六舅去州府。”
张冲精神一振,刚要表态,苏晓晓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浑身一凛。
“平日里,你机灵也好,耍滑也罢,我不管你,我知道你是个机警的,也知道你苦日子了过来的,把钱财看到很重。但有一件事,你需给我刻在骨头上,融在血液里……”她微微前倾,目光如同实质,紧紧锁住张冲的双眼,“你和六舅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
张冲呼吸一滞。
“路上,眼要亮,耳要聪。遇到寻常麻烦,怎么周旋都行。但若……若真到了生死关头,”苏晓晓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严肃,“我要你,抛下所有行李银钱!不拘着用任何方法,保住你俩的命就行。”
她死死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问:“冲儿,你……做得到吗?”
空气仿佛凝固了。张冲看着眼前这个给了他新生和希望的六舅妈,看着她眼中那不容置疑的托付与深藏的恐惧,一股从未有过的热血与重量瞬间充斥了他的四肢百骸。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抬起头时,他脸上已没了半分油滑,只剩下属于男人的郑重与决绝:
“六舅妈!是您让我娘有了依靠,让我有了奔头!只要我张冲还有一口气在,绝不让六舅伤到半根汗毛!州府之路,我在,六舅在!”
这一刻,这个市井中摸爬滚打、精于算计的少年,仿佛瞬间成长为一个可以托付生死的勇士。他感受到的,不再仅仅是利益,而是沉甸甸的信任,是家的责任,是誓死也要守护的信念。
苏晓晓看着他,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气,伸手将他扶起,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沙哑:“好孩子……去吧,早点休息。”
她转身,望向书房窗户上透出的、那个依旧伏案疾书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