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下乐乐委屈的后怕的抽泣声,在苏晓晓温柔的安抚下,渐渐平息。
第二日暮色初临,小院里还残留着白日阳光的暖意。苏晓晓刚将最后一筐晾好的、足有两百块的香润皂搬进库房,拍了拍手上的皂粉,心里盘算着明天该去钱庄把最近积攒的三十两碎银换成银票。
就在这时,院门被猛地撞开,牛大海铁塔般的身影带着一股慌急的风冲了进来。
“东家!小、小少爷……回来了吗?”他声音粗嘎,额上青筋暴起。
苏晓晓的心“咯噔”一下,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她放下手中的账本,语气带着一丝被打断的不悦,但更多的是觉得大海小题大做的无奈:“没有啊。他不是在私塾吗?你没接到人?”她心里甚至还嘀咕了一句:这大海,平时挺稳重的,今天怎么毛毛躁躁的。
“俺没接到!私塾都空了!”大海急得眼睛都红了。
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像细小的冰刺,轻轻扎了苏晓晓一下。但她立刻稳住了心神。没事,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有空间在。那小子贪玩,说不定是躲进空间里偷吃零食,或者玩他爹给他买的那些小玩意儿了。 这么一想,那点刚冒头的紧张便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孩子调皮”的了然。她甚至有点好笑地想,等找到这小子,非得好好说说他,怎么能让大海叔叔这么着急。
她先进了空间一趟,看乐乐没在。“走,去私塾看看。”她语气还算平稳,只是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些。
然而,柳家私塾守门老仆那句“被他奶奶接走了”,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了她原本平静的心湖,漾开了一圈微澜。婆婆?她接乐乐做什么? 一丝疑惑浮上心头,但很快被“可能是带出去玩玩”的想法覆盖。她甚至微微松了口气,不是被人拐了就好。下次得跟娘说一声,带孩子出去得提前告诉我,免得大家担心。 她心里这样想着,情绪依旧是轻松的。
可随着天色一点点暗沉下来,像一滴墨汁滴入清水,渐渐晕染开不祥的灰色,苏晓晓心里的那点轻松,也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了。
“怎么还不回来?”她站在店门口,翘首望着街口,每一次人影晃动都让她心跳加速,又每一次失望落下。焦躁,像藤蔓一样悄悄爬上她的心头。娘也真是的,带孩子出去这么久,天都快黑了也不知道回来! 她开始忍不住埋怨,心里那点不安逐渐放大,会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牛车翻了?撞到人了? 各种不好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往脑子里钻。
她再也等不下去了。
“大海!清风!明月!文月都别忙了!出去找!分头去找!”她的声音不受控制地拔高,带上了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尖锐和颤抖,“大海,你去西市那边!清风,你往南城门方向打听!明月,你去东街的杂耍班子、小吃摊附近看看!我……我沿着主街和两旁的胡同找!”
她像一只被夺去了幼崽的母兽,瞬间冲进了已然华灯初上、人流依旧熙攘的主街。眼睛像是不够用似的,疯狂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每一个被大人牵着的、与乐乐身高相仿的孩子,都让她的心猛地一提,又重重落下。
“乐乐!周乐安!”她大声呼喊着,起初还带着一丝维持体面的克制,声音在嘈杂的市井中显得单薄而无力。
她抓住每一个看起来面善的摊主询问,语速快得几乎不成句:“请问有没有看到一个这么高的男孩,七岁,穿着蓝色细布褂子,眼睛很大很亮……”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眼神里充满了急切的期盼。
然而,得到的回应大多是茫然的摇头。
希望,像风中残烛,第一次微微晃动。
回应她的只有路人诧异的目光和渐起的晚风。
天,彻底黑透了。街道两旁的店铺陆续点亮了灯火,那暖黄的光晕在她眼里却变得冰冷而刺眼。
空间!对,空间!
她像抓住救命稻草,立刻集中精神——进去了!空间的“家”安静地呈现在她眼前,客厅、沙发、乐乐的玩具散落在地……可是,没有!没有那个小小的、会扑过来喊“娘亲”的身影!
她退出来,不死心,过了一会儿又尝试进入——依旧空空荡荡!
怎么会不在?他能在哪儿?!
她强迫自己冷静,开始系统地搜寻主街两侧延伸出的胡同。第一条胡同,她几乎是跑着进去的,目光如炬,不放过任何一个门廊、柴垛。没有。
第二条,她脚步加快,呼喊的声音更大了一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回应她的只有几声犬吠和住户好奇的推窗张望。
第三条、第四条……她一条接一条地找下去,脚步越来越快,心跳也越来越急,仿佛在和某种无形的东西赛跑。每进入一条新的胡同,她心里都会升起一丝微弱的火苗:“也许就在这条里面,也许他只是在某个角落玩泥巴,没听见……”
可是,每一次从胡同尽头失望地转身,那丝火苗就被冰冷的现实浇熄一分。她的心,也随着一条条空无一人的胡同,一点点往下沉,往下沉……
当她站在最后一条,也是最偏僻、最昏暗的胡同口时,天色已经彻底黑透。这条胡同又窄又深,里面堆满了杂物,散发着一股霉味。她几乎是拖着步子走进去的,之前的奔跑耗尽了她的体力,更耗尽了她本就摇摇欲坠的希望。
“乐乐……乐安……”她的呼喊已经变得沙哑,带着浓重的哭腔,在寂静的胡同里回荡,显得格外凄凉。
没有回应。只有她自己的回声,和远处传来的、模糊的更梆声。
最后一条了……还是没有。
那一刻,一直强撑着她的那股劲儿,仿佛瞬间被抽空了。极致的恐慌如同冰水浇头,让她浑身发冷,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寒意。她扶着冰冷的土墙,才勉强没有瘫软下去。脑子里嗡嗡作响,各种最坏的念头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被人拐走了?掉进哪个井里了?还是……遇到了拍花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