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晓耐心地等着,语气更加温柔:“乐乐,娘亲相信你不会无缘无故抢别人的东西。告诉娘亲,发生什么事了,好不好?”
良久,桌子底下传来乐乐带着浓重鼻音、委屈至极的小奶音:“奶奶……奶奶把最大的、糖最多的那块……先给了晴天哥哥……给我的,是小的……上面都没有糖了……我只是……我只是也想吃有糖的……”
孩子的世界很小,小到一块糖的偏心,就是天大的委屈。
苏晓晓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酸涩得厉害。她想起乐乐这些天反复确认的爱,想起自己因为做衣服对他的忽视,想起婆婆对自己一手带大孙子自然而然的偏疼……一股混合着心疼、愧疚和对婆婆处事方式的怒火,在她胸腔里翻腾。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情绪,直接伸手,小心翼翼地将那个倔强的小身体从桌子底下抱了出来。
乐乐紧紧搂着她的脖子,把小脸埋在她颈窝里,温热的泪水瞬间濡湿了她的衣襟,也烫伤了她的心。
“乖,不哭了,是娘亲不好,娘亲这些天光顾着做衣服,没好好陪我们乐乐。”她轻轻拍着儿子的背,声音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沙哑,“那块糖不好吃,我们不要了。娘亲给你做更好吃的蜂蜜鸡蛋糕,放好多好多蜂蜜,好不好?”
“真……真的吗?”乐乐抬起泪眼朦胧的小脸。
“当然是真的。”苏晓晓用指腹擦去他的眼泪,拿起那件做得歪七扭八的新衣服,故意逗他,“来,先试试娘亲给你做的‘战袍’,虽然丑了点,但是娘亲戳了好多个手指头才做好的哦。”
乐乐破涕为笑,乖乖地让她套上那件针脚粗糙却柔软的新衣,小脸上终于重新露出了阳光。明月急匆匆的到后院来找苏晓晓,六婶店里有位顾客点名要见您。
苏晓晓刚进前面店里,便闻到一阵清雅的兰花香气,与铺子里浓郁的花果香截然不同。
一眼望去只见一位身着月白绫子裙,外罩一件雨过天青色缂丝比甲的年轻小姐,正由丫鬟扶着,莲步轻移地走进来。她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只簪一支素银点翠簪并两朵小小的珍珠头花,通身并无过多饰物,却自有一股书卷清气。正是柳如絮。
她并未立刻看货,而是用那双似秋水含烟的眼眸,细细地将铺子打量了一番,目光在苏晓晓手边那本用炭笔记录的、与寻常账本迥异的册子上停留了一瞬,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探究。
那丫鬟声音清脆,却带着居高临下的评判:“小姐,这便是那‘苏记’了。瞧着倒还干净,只是这香气混杂,终究失之雅正,不及京中‘天香阁’清远。”
苏晓晓赶紧迎上,语气平和:“小姐想看些什么?净衣皂洁力强,香润皂滋养肌肤,花露精油皂和香水留香更久。”她拿起一块雕成玉兰花状的香皂,“这是新制的玉兰香,清雅恬淡。”
柳如絮这才将目光落在苏晓晓脸上,唇角弯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声音柔婉:“你便是周秀才的娘子,苏氏?”她不等苏晓晓回答,便自顾自轻叹一声,似是无意般言道:
“常听祖父提及,周秀才华横溢,乃璞玉浑金,他日必非池中之物。只是……”她话锋微转,目光似同情,又似怜悯地落在苏晓晓因操劳而略显粗糙的指尖,“只是这士子清誉,最是紧要。商人重利,难免要与市井之徒周旋,沾染铜臭之气。苏娘子如此辛劳,若因此让人在背后议论周秀才……说他需靠娘子抛头露面、经营这‘贱业’维持生计,岂不是平白污了他的清名,耽误了他的前程?”
她句句看似为周文渊着想,字字却如软刀子,扎向苏晓晓的出身和营生。
苏晓晓心中怒火渐起,面上却依旧沉静:“柳小姐多虑了。我家相公常说,凭自己双手劳作养家,堂堂正正,并无不妥。他读书明理,更知民生多艰,不会以此为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