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战斧帮”与俄国边防军交火的枪炮声,如同送行的爆竹,渐渐被凛冽的风雪和茂密的林海所吞没。郭春海带领着残存的队伍,背负着伤员和同伴冰冷的遗体,在漆黑的雪原山林中,向着南方亡命奔逃。每个人都透支着最后的体力,凭借着求生的本能和对家乡的渴望,支撑着几乎要散架的身体。
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和皮靴踩在积雪上发出的“嘎吱”声。寒冷、疲惫、伤痛,以及失去同伴的悲恸,如同沉重的枷锁,拖拽着他们的脚步。但没有人停下,因为停下,就意味着死亡,意味着永远留在这片异国他乡的冰天雪地之中。
郭春海走在队伍最前面,手中的AK步枪枪口朝下,警惕地扫视着前方的黑暗。他的大脑因为过度疲惫而阵阵抽痛,但精神却异常清醒。边防军的出现和他们对“战斧帮”的猛烈攻击,绝对与他那通电话有关,但这其中是否还有别的蹊跷?瓦西里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这些念头如同盘旋的秃鹫,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但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他们必须趁着这混乱的间隙,以最快的速度穿越最后的危险区域,抵达边境线。
“坚持住!就快到了!”郭春海不时回头,用沙哑的声音给队员们打着气。他看到乌娜吉咬着牙,搀扶着一名腿部受伤的队员,她的脸色在雪光映照下白得吓人,但眼神却异常坚定。他看到老崔和二愣子轮流背负着牺牲同伴的遗体,沉默的脸上写满了悲伤和坚毅。他看到格帕欠如同不知疲倦的幽灵,始终游弋在队伍侧翼,警惕着任何可能的威胁。
这是一支伤痕累累、却意志如钢的队伍。
天快亮的时候,他们终于抵达了边境线附近。那是一条结了厚厚冰层、在朦胧晨曦中泛着青灰色光泽的界河。河对岸,是覆盖着皑皑白雪、却让他们感到无比亲切的祖国山脉。
到了!终于到了!
所有人的眼眶都湿润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和酸楚涌上心头。
但最后的关卡,往往也是最危险的。界河虽然封冻,但对方一侧必然有边防军的哨所和巡逻队。他们这样一支武装队伍,想要悄无声息地越境,几乎不可能。
郭春海示意队伍在河岸边的树林里隐蔽下来。他仔细观察着对岸的情况。果然,在对岸一处高地上,隐约可以看到一个哨所的轮廓,以及袅袅升起的炊烟。
“怎么办?春海哥?硬冲过去吗?”二愣子压低声音问道,看着近在咫尺的家乡,他有些按捺不住。
郭春海摇了摇头。硬冲是下下策,必然会造成更大的伤亡。
他沉吟片刻,目光落在了那两具同伴的遗体上,又看了看重伤员和疲惫不堪的队员们,心中有了决断。
“我们不能一起过去。”郭春海沉声道,“目标太大,容易暴露。我带着……带着牺牲兄弟的遗体,还有缴获的这支AK步枪,先去对面哨所‘自首’!”
“什么?自首?!”众人都惊呆了。
“对,自首!”郭春海语气肯定,“我们把情况说清楚,我们是遭遇了俄国黑帮的袭击,被迫自卫,然后逃回来的。这支枪和兄弟的遗体就是证据。这样,至少能保证我们大部分人能安全入境,接受审查。如果一起偷偷越境,一旦被发现,性质就完全不同了,很可能被当成武装入侵处理!”
老崔最先反应过来,点了点头:“春海说得对!这是最稳妥的办法!咱们一没偷二没抢,是被迫反击,还有缴获的武器和伤亡为证,国家会查明情况的!”
话虽如此,让郭春海一个人去承担风险,大家心里都过意不去。
“我跟你一起去!”格帕欠突然开口,语气不容置疑。
郭春海看了格帕欠一眼,从他眼中看到了不容反驳的坚决,最终点了点头:“好!”
事不宜迟。郭春海和格帕欠将牺牲同伴的遗体用绳索小心地捆扎好,郭春海背上那支AK步枪,两人对视一眼,毅然踏上了冰封的界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