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取出随身携带的鹿骨签子和索拨棍,试了试岩壁的牢固程度。第一脚踩上去时,一块风化的岩石突然脱落,差点让他摔下来。调整姿势后,他像只壁虎一样贴着岩壁慢慢挪动。
距离凹洞还有一米时,上方突然传来托罗布的惊叫:
郭春海猛地转过头,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梁骨上涌起,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在瞬间凝固了。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头跛脚的公狼,它竟然不知用什么方法绕过了悬崖,正一瘸一拐地朝着他所在的方向逼近!
更糟糕的是,公狼的身后还紧跟着三头体型巨大的成年狼,它们的身影在黑暗中若隐若现,黄绿色的眼睛在阴影中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凶光。
郭春海的心跳急速加快,额头上冒出一层细汗。他的手边没有枪,只有一把采参用的猎刀,这把刀在面对如此凶猛的狼群时,显得如此渺小和无力。
他迅速用双脚抵住岩壁,左手紧紧抓住一处凸起,右手则迅速抽出猎刀,横在身前,摆出防御的姿势。
公狼在离他大约五米远的地方停下脚步,低下头,用力嗅着二愣子留下的血迹,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咆哮声,仿佛是在向郭春海示威。
就在这时,郭春海突然听到头顶上方传来乌娜吉的呼喊声:“春海!”
他急忙抬头看去,只见乌娜吉正顺着绳子快速下降,她的弓箭背在身后,嘴里还咬着一把猎刀。
“回去!”郭春海焦急地大喊,但已经太晚了。公狼显然已经注意到了乌娜吉的出现,它猛地仰头,发出一声长长的嚎叫,这嚎叫声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让人毛骨悚然。这是进攻的信号,四头狼同时扑向岩壁!
乌娜吉在离地两米处松开绳子,轻盈地落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她闪电般取下弓,一箭射中最前面那头狼的眼睛。受伤的狼惨嚎着滚到一边,但其他狼已经冲到郭春海下方。
郭春海感到岩壁在震动——是托罗布和格帕欠在开枪掩护。一头狼被子弹击中背部,但没死,反而更加疯狂。它猛地跃起,尖牙几乎够到郭春海的靴子!
千钧一发之际,乌娜吉的第二支箭破空而来,正中狼的咽喉。郭春海趁机向上攀了一截,终于够到凹洞边缘。他的手指触到了人参的叶片,清凉湿润。
下方,乌娜吉且战且退,已经解决了第三头狼。但那只跛脚的公狼异常狡猾,总是躲在射击死角。它突然改变目标,扑向正在采参的郭春海!
郭春海右手持刀,左手死死抓住岩缝。公狼跃起的瞬间,他猛地挥刀,锋利的刀刃划过狼腹。热乎乎的狼血喷溅在脸上,但狼的冲势不减,将他狠狠撞向岩壁!
后背重重撞上岩石,郭春海眼前一黑,差点松手。公狼摔在地上,肠子都流出来了,却仍挣扎着要站起来。乌娜吉的第三支箭终结了它的痛苦。
快采参!乌娜吉守在下方,警惕地扫视四周,可能还有狼!
郭春海喘着粗气,转向那株六品叶。近距离观察,这株参比他想象的还要好——主根粗壮如婴儿手腕,芦头上有明显的珍珠疙瘩,是年份久远的标志。他用索拨棍轻轻拨开周围的苔藓,露出人参的根部。
采崖参的难度远超地面参。郭春海必须单手操作,身体紧贴岩壁保持平衡。鹿骨签子小心翼翼地剥离每一条须根,有些细如发丝的参须深深扎进岩缝,需要极大的耐心。
汗水流进眼睛,郭春海眨眨眼,继续专注手上的工作。乌娜吉在下方警戒,不时提醒他狼群的动向。远处隐约传来更多狼嚎,看来大部队正在靠近。
再快点。乌娜吉声音紧绷,至少还有七八头......
郭春海加快动作,但采参最忌急躁。一条主根突然断裂,让他心疼得直咧嘴。这株六品叶至少值两千块,相当于林场工人大半年的工资。
终于,大部分根系被完整取出。郭春海用红绳系好人参,小心地放进贴身的布袋里。另外两株四品叶他决定放弃——时间来不及了,而且做人不能太贪心。
好了!他朝乌娜吉喊道,开始小心地往下爬。就在这时,远处灌木丛剧烈晃动,五六头狼同时冲了出来!
乌娜吉连射两箭,但狼群分散开来。郭春海离地面还有两米多,情急之下直接跳了下来,落地时右脚踝一阵剧痛——扭伤了。
绳子!他抓住乌娜吉的手,两人奔向垂下的绳索。狼群紧追不舍,最近的一头几乎能咬到乌娜吉的绑腿!
托罗布和格帕欠从崖顶连续开枪,终于逼退了狼群。郭春海帮乌娜吉先上绳子,自己断后。当最后一头狼扑来时,他猛地抽出猎刀,刀刃划过狼吻,带起一蓬血花。
借着这个空档,郭春海抓住绳索,用绑腿和腰带做了个简易安全套,开始攀爬。受伤的脚踝使不上力,全靠手臂力量。爬到一半时,他听见下方传来狼群撕咬的声音——它们正在分食那些死去的同伴。
终于爬到崖顶,郭春海瘫倒在地,大口喘气。二愣子躺在一旁,格帕欠用树枝给他做了简易夹板。托罗布持枪警戒,脸色阴沉:子弹打光了。
乌娜吉跪在郭春海身边,检查他的脚踝:能走吗?
郭春海咬牙站起来,从怀里掏出那株六品叶。人参在阳光下泛着象牙般的光泽,根须完整,沾着新鲜的泥土气息。
二愣子虚弱地伸出手:值...值老钱了......
别说话。郭春海把人参小心收好,我们得赶紧下山,你的腿需要医生。
格帕欠观察着四周:狼群一时半会不会追来,它们在进食。他指着西边,从那边下山,能避开狼的领地。
五人开始艰难的下山之旅。托罗布和格帕欠轮流背着二愣子,郭春海拄着索拨棍一瘸一拐地走,乌娜吉在前面开路,弓箭始终搭在弦上。
林间的光线渐渐变暗,远处传来闷雷声。郭春海看了看怀表——下午四点二十,他们必须在天黑前赶到山脚。
路过一片白桦林时,乌娜吉突然停下脚步:有人。
树后走出三个穿劳动布工作服的男人,领头的是林场保卫科的李干事,手里端着把双管猎枪。郭春海心头一沉——这下麻烦大了。
郭春海!李干事厉声喝道,私自进山采参,违反林场规定!他的目光扫过受伤的二愣子和众人鼓鼓囊囊的背囊,把东西交出来!
托罗布猛地举起空枪:你他妈......
格帕欠按住他,上前一步:李干事,我们同志受伤了,得赶紧送医。
李干事不为所动:人参是国家财产,必须上交。他身后的两个保卫科人员已经拉开了枪栓。
郭春海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话,乌娜吉突然走到李干事面前:李叔,您闺女小芳的咳嗽好些了吗?
李干事一愣:还...还那样......
乌娜吉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这是崖参须,专治肺病。阿玛哈说,新鲜参须炖雪梨,三副就能见效。她声音轻柔,您先拿去用,不够再来找我。
李干事的手微微发抖。他闺女咳了半年,县医院都治不好。犹豫片刻,他接过布包,声音低了下来:赶紧下山吧...最近有狼群......
谢谢李叔。乌娜吉甜甜一笑,转身扶住郭春海,我们走。
五人默默离开,直到走出百米远,托罗布才憋出一句:就这么给他了?
乌娜吉眨眨眼:我给的是断掉的那截主根,本来就不完整。她拍拍怀里的布袋,完整的在这儿呢。
郭春海忍不住笑了。他的乌娜吉,从来就不是个简单的姑娘。雨点开始落下,打在山林间沙沙作响。二愣子在格帕欠背上呻吟着,但脸上却带着笑。
他们带着价值连城的崖参和满身伤痕,踏上了归途。远处的山峦在雨幕中若隐若现,像一头沉睡的巨兽。郭春海知道,这次历险只是开始,大山里还有无数秘密等待发掘。
但此刻,他只想快点回到林场,喝上一碗热腾腾的酸菜汤,然后睡上三天三夜。乌娜吉的手紧紧握着他的,温暖而有力,就像他们即将共同面对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