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坦布用猎刀割开鹿喉时,郭春海注意到老猎人的手法比往日更加利落。
热腾腾的鹿血喷进桦皮桶里,一滴都没溅到老人褪色的蓝布棉袄上。
开春第一头。阿坦布把刀在鹿皮上擦了擦,抬头看了眼郭春海,你们几个分后腿。
这是个明确的信号——正月狩猎的禁忌随着食人熊的死亡正式解除。
二愣子迫不及待地凑过来,手指在鹿后腿上比划着:海哥,这块烤着吃最香...
乌娜吉牵着一匹枣红马从马厩出来。
少女今天换了装束——鹿皮袍子改短了衣摆,腰上系着子弹带,红绳猎刀绑在大腿外侧,活像个鄂伦春版的花木兰。
那匹马是阿坦布送的成年礼,马鞍上挂着个崭新的皮囊,里面装着乌娜吉自己配的熊见愁药粉。
春海哥,今天往哪边巡?少女翻身上马的动作已经相当熟练。
自从猎熊一战后,屯里再没人反对她跟猎队出行。
郭春海从怀里掏出张手绘地图。
这是他用供销社买的铅笔头,照着重生前的记忆画的。
三家屯的位置被画了个小圆圈,旁边标注着二字。
去这儿。他指向东南方向,顺道把我年前的存货取了。
二愣子眼睛一亮:海哥,是不是咱们没来老金沟时藏的那张...
郭春海扫了眼周围。
几个屯里人正在分鹿肉,但保不准有人耳朵尖。
那张缺趾熊皮和上等熊胆,搁现在能换一杆五六半。
托罗布牵马过来时,肩上挎着两杆枪——他自己的五六半和那支被熊拍弯的。
他咧嘴一笑:修好了,就是准星有点歪,五十米内凑合用。
五人骑马出屯时,阿坦布站在仙人柱前目送。
老猎人腰间罕见地别了把五四式手枪——公社奖励他协助除害的。
郭春海知道,那枪里八成只压了三发子弹,老猎人舍不得多装。
——
三家屯的轮廓出现在山脊线上时,郭春海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重生之初,他就是在这个屯子外的岩洞里度过了最艰难的半个月。
如今岩洞口的积雪依旧,只是多了几串野兔的脚印。
就那儿。他指向山脚下一块突出的岩石,二愣子望风,其他人跟我来。
乌娜吉利落地拴好马,从鞍袋取出个小铁锹。少女最近总带着些出人意料的工具,据说是跟外屯里汉族媳妇学的。
郭春海蹲在岩洞口,手指拨开积雪,露出用在了这里。
往下一尺。他用猎刀柄敲击冻土,有个桦皮匣子。
哎呦!这不是郭小子和二愣子吗?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郭春海回头,看见个穿着羊皮大氅的老汉正从林子里钻出来,肩上扛着杆老式火铳,枪管上缠着防滑的红布条。那老汉身材高大,步伐稳健,仿佛与这片山林融为一体。他的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坚毅和果敢。
郭春海心中一紧,他知道在这深山老林中,遇到这样一个神秘的老汉,恐怕不是什么好事情。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匕首,警惕地盯着老汉。
老汉似乎察觉到了郭春海的敌意,他缓缓地放下火铳,用一种低沉而沙哑的声音说道:“年轻人,莫要惊慌,我并无恶意。”
郭春海听了这话,心中稍安,但仍不敢掉以轻心。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误会了老汉,于是放松了警惕。
老汉接着说道:“这山林中常有猛兽出没,你若要前行,需多加小心。”说完,他扛起火铳,转身又钻进了林子,消失在茫茫林海之中。
老汉满脸皱纹像老树皮,眼睛却亮得像两粒黑豆。
王炮手!二愣子惊喜地叫道,您老咋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