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屯的锣声刺破晨雾时,郭春海正蹲在溪边查看一串模糊的足迹。
那声音像把钝刀子,一下子划开了雪原的寂静。
出事了!托罗布猛地勒住马缰,猎刀已经出鞘。
他胯下的鄂伦春马不安地踩着蹄子,喷出的白气在寒风中凝成霜花。
郭春海心头一紧。
他翻身上马,五六半步枪的背带在肩头勒出一道深痕:
七人纵马冲向屯子。
乌娜吉的马跑在最前面,她伏在马背上的姿势像只蓄势待发的母豹,红绳猎刀在腰间晃出一道道血线似的残影。
屯口的景象让所有人勒紧了缰绳。
雪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尽头仰躺着一具残破的尸体。
人穿着崭新的蓝布棉袄——正月走亲戚的打扮——腹腔却被整个剖开,内脏不见了踪影。
冻硬的血浆像打翻的油漆,在雪地上泼出一片暗红色的扇形。
是孟克!屯里冲出来的老汉瘫坐在尸体旁,今早说去查套子...
郭春海下马时,靴底踩到个硬物。是半块镜片,边缘还沾着血丝——死者的眼镜。
乌娜吉突然拽他袖子:春海哥,看那儿!
屯口老榆树的树干上,五道爪痕新鲜得能看见渗出的树液。
爪痕高度超过两米,最深处能塞进成年人的拇指。
郭春海伸手比了比,后脊梁窜上一股凉气——这头熊人立时比杀死的母熊还要高出半个头。
是它。二愣子声音发颤,掌印缺个趾头...
屯子里又冲出几个拿扎枪的汉子。
领头的是个方脸青年,蓝布棉袄和死者一模一样,只是胸前多了枚褪色的共青团徽章。
他扑到尸体前,手指抠进冻硬的雪地里。
孟和...老汉想拉他,被一把推开。
叫孟和的青年抬头时,郭春海看见他眼里烧着两团火。
他一把扯下共青团徽章别在弟弟的残破衣领上,转身就抢过旁人的马:往哪边跑的?
托罗布的猎犬黑箭突然狂吠起来,扯着绳子往东南方向挣。
郭春海注意到雪地上的熊掌印有些异样——右前掌的凹陷处嵌着几粒蓝色的碎渣。
玻璃?他蹲下身,用刀尖挑起一粒。
孟和的红眼珠子动了动:屯东头酒坊的...那畜生昨晚扒过酒坊窗户!
郭春海心头一震。重生前的档案没提这个细节——食人熊不仅杀人,还会主动探查人类居所。
这比普通害兽危险十倍。
带上狗。他翻身上马,那畜生脚掌受伤了,跑不远。
孟和二话不说拿过一杆猎枪,动作利落地检查弹匣。
他上马时棉袄下摆掀起,露出腰间别着的三棱刮刀——林业局配发的木材标记工具,能当短矛使。
队伍变成八人,沉默地向东南方疾驰。
乌娜吉的马紧跟着郭春海,她突然压低声音:春海哥,那熊为啥专挑猎人?
郭春海没答话。
他想起萨满尸体旁的狼獾毛,孟克被掏空的内脏,还有酒坊窗上的爪印——这头熊在系统性地寻找高热量食物,甚至学会了识别猎人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