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里,带着遥远的追忆。萧逐云心中一动,父亲很少主动提起过去的拍摄经历,这让他欣喜。“对!就是那种感觉!我们可以去找找您当年拍戏的地方,肯定变化很大了,就当是……故地重游?”他小心翼翼地问。
萧惊弦没有直接回答,目光又重新投向窗外,良久,才轻轻吐出一句:“……到时候……看情况……慢慢来。”
这话听起来有些保守,但萧逐云却从中听出了默许和一种基于现实的、负责任的期待。父亲没有拒绝这个设想,他只是提醒要“慢慢来”,要“看情况”,这是经历过巨大病痛后沉淀下来的智慧。
“嗯,当然,一切都以您的身体为准,我们不急。”萧逐云赶紧表态,然后话锋一转,想到了另一个方向,“其实也不一定非得去远处。等您精神头再好些,咱们甚至可以晚上出门,去看看话剧什么的。最近好像有几个老剧团在复排一些经典剧目,阵容都很强,就在城西的艺术中心,离家不远。到时候我提前订好票,咱们早点去,晚点回,轻轻松松的。”
听到“话剧”两个字,萧惊弦的眼眸似乎亮了一下。舞台艺术,是他艺术生命的起点,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他极轻地点了点头:“……话剧……好。有些年……没进剧场了。”
“还有啊,爸,”萧逐云越说越觉得未来充满了各种可能,语气也轻快起来,“等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我陪您回电影学院看看怎么样?您都多少年没回去过了?现在校园变化可大了,但有些老建筑、老教室还在。咱们就去走走,看看,不惊动任何人。我听说您当年常去的那棵大榕树,现在更茂盛了。”
“电影学院……”萧惊弦喃喃地重复了一句,眼神变得有些恍惚,仿佛陷入了漫长的回忆之中。那里有他的青春,他的梦想,他艺术道路的起点。过了许久,他缓缓吁出一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慨:“……是……该回去……看看了。”
就这样,在这个寒冷的、雾气弥漫的冬日下午,温暖的公寓里,父子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用最平实的语言,勾勒着一幅幅关于未来的、朴素而温暖的画面。没有宏伟的蓝图,没有遥远的奢望,只有一些触手可及的、关于陪伴、关于感受生活细微美好的小小愿望:一起去看一场春暖花开,一起去听一出经典话剧,一起回母校寻找青春的足迹……
这些规划,平凡得如同无数普通家庭的闲谈,但对于刚刚从生死线上挣扎回来的他们而言,每一个微小的愿望,都像一颗希望的种子,蕴含着对生命本身的无限热爱与珍惜。这些憧憬,不是为了征服远方,而是为了更深刻地体验当下,是为了在未来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里,都能有彼此温暖的陪伴。
萧惊弦的话依然不多,但每一次点头,每一次简短的回应,甚至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光亮,都清晰地表达了他的态度——他对未来,同样怀有期待。这种期待,不是急于求成的焦躁,而是一种基于自身情况、稳步向前的、沉静而有力的信心。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冬日的白昼短暂。萧逐云起身,准备去准备晚餐。他走到窗前,拉上了厚厚的窗帘,将寒冷彻底隔绝在外。
“爸,晚上想喝点清淡的鱼片粥怎么样?”他回头问道。
萧惊弦靠在躺椅里,闭着眼睛,似乎有些倦了,但嘴角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平和的微笑,轻轻应了一声:“……好。”
温暖的灯光下,水仙花的香气若有若无。未来,仿佛不再是模糊而遥远的未知,而是在这些充满烟火气的、具体的规划中,变得清晰、可期。生活的希望,就在这一粥一饭的寻常里,在对下一个春天、下一场演出的共同期待中,悄然生长,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