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的警笛声,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刺破了影视基地虚假的宁静,也刺穿了萧逐云最后的心理防线。他紧握着父亲冰凉的手,坐在疾驰的车厢里,看着医护人员紧张地进行着吸氧、监测生命体征等紧急处理,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和刺骨的寒意。父亲嘴角那抹刺眼的鲜红,如同梦魇般在他眼前反复闪现。
急救室的灯光惨白而刺眼,映照着萧逐云毫无血色的脸。他像一尊僵硬的雕塑,守在紧闭的门外,每一次门扉的开合都让他心惊肉跳。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变得无比漫长,每一秒都像是在刀刃上行走。
不知过了多久,急救室的门终于打开了。主治医生李主任走了出来,表情凝重,眉宇间带着深深的疲惫。
“萧先生暂时脱离危险了。”李主任的第一句话让萧逐云几乎虚脱,他踉跄一步,扶住墙壁才勉强站稳。
“是急性呼吸道黏膜破裂出血,结合剧烈咳嗽引起的。”李主任的语气严肃得近乎严厉,“这和他肺部的基础状况、极度的疲劳以及这次拍摄环境恶劣有直接关系!他的身体现在已经脆弱到了极点,经不起任何折腾了!必须绝对卧床静养,不能再有任何情绪波动和体力消耗!否则下一次,后果不堪设想!”
萧逐云听着,心沉到了谷底,只能机械地点头,喉咙像是被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萧惊弦被转入重症监护病房进行观察。当他从麻药和极度虚弱中缓缓苏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黄昏。病房里光线昏暗,只有监护仪器发出规律的、冰冷的滴答声。
萧逐云一直守在床边,寸步不离。看到父亲睫毛颤动,缓缓睁开眼,他立刻俯身过去,声音沙哑而轻柔,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爸……您醒了?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萧惊弦的眼神起初有些涣散和迷茫,适应了光线后,缓缓聚焦到儿子布满血丝、写满担忧的脸上。他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只发出几声嘶哑的气音,喉咙干涩得厉害。
萧逐云连忙用棉签蘸了温水,小心地湿润他的嘴唇,又用吸管喂他喝了少量温水。
几口水下去,萧惊弦似乎恢复了些许力气。他没有询问自己的病情,也没有表现出劫后余生的庆幸或后怕,那双深邃的眼眸在短暂的茫然之后,迅速被一种更强烈的、近乎偏执的情绪所占据。他极其缓慢地转动眼球,视线在病房内扫过,最终,定格在萧逐云脸上,用尽力气,声音微弱却异常清晰地问道:
“……戏……拍完了吗?”
萧逐云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酸涩瞬间涌上鼻腔。他没想到,父亲醒来后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他最牵挂的,依然是那部未完成的电影。
他强忍着泪意,握住父亲枯瘦的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没有,爸。您别想这些,现在最要紧的是您的身体。李主任说了,您必须绝对静养。”
萧惊弦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呼吸似乎急促了些许。他沉默了片刻,像是在积蓄力量,然后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坚定了一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执拗:
“剩下的……不多了……不能……半途而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