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惊弦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嘴唇抿得死白,却避开了儿子的目光,沉默以对。这沉默,无异于一种默认。
“我不准!”萧逐云嘶声吼道,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我不管什么艺术!我不管什么真实!我只要您活着!好好地活着!结局必须是团圆!必须是希望!因为您必须给我好起来!必须!”
他扑到床边,死死抓住父亲瘦削的肩膀,仿佛要将他从那个绝望的深渊里强行拖出来:“爸!您看着我!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一起扛!您不能单方面就判了死刑!不能!”
萧惊弦被他摇晃着,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涨红,却依旧固执地偏着头,声音破碎却坚持:“艺术……不能……妥协……这样的结局……才是对作品……负责……”
“那对我呢?!”萧逐云绝望地大喊,声音里带着无尽的委屈和痛苦,“您对作品负责!谁对我负责?!我是您儿子!我只要您活着!这有什么错?!您为什么非要选择那个冰冷的结局?!为什么不能为了我……选择希望?!”
最后那句话,他几乎是哭着喊出来的,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充满了无助和恐慌。
萧惊弦的咳嗽声戛然而止。他猛地转过头,看向泪流满面、情绪彻底崩溃的儿子,心脏像是被那只言片语狠狠刺穿,剧痛蔓延开来,让他瞬间失语。
艺术追求与生命信念。
父亲的执念与儿子的哀求。
冰冷的真实与温暖的希望。
在这充斥着消毒水味的病房里,激烈地碰撞、撕裂,将刚刚缓和不久的父子关系,再次推向了悬崖边缘。
一个固执地想要在艺术中为自己预设一个悲剧的终局,仿佛那样就能坦然面对命运的残酷。
一个疯狂地想要在现实中抓住每一丝微光,不惜一切代价将父亲拉回生的彼岸。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沉重得令人窒息。
只有萧逐云压抑不住的、低低的啜泣声,和萧惊弦急促却无力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诉说着无尽的痛苦与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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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