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整。
苏晚推开房门。
走廊里,灯光明亮如昼,映照着暗金色的壁纸,流淌着一种低调的奢华。
薄靳寒就站在门外不远处,背对着她,身形挺拔如松。
他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手工西装,没有系领带,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一段线条分明的锁骨。
那份与生俱来的矜贵与压迫感,即便只是一个背影,也足以让人望而却步。
听到开门声,他缓缓转过身。
在看到苏晚的那一瞬,他深不见底的黑眸,出现了一刹那的凝滞。
那是一种被极致美感,瞬间攫住心神的,短暂失控。
他见过无数美人。
或娇媚,或清纯,或高贵。
但没有一个,像眼前的苏晚。
烈焰般的红,与冰山般的冷,在她身上交织成一幅惊心动魄的画卷。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仿佛是整个世界的中心,所有光线都为她汇聚,所有色彩都因她黯淡。
苏晚迎着他的目光,神情没有半分变化。
她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
“七点零一分。”
她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清冷,没有温度。
“迟到了一分钟,薄先生。”
薄靳寒眸色微动,那瞬间的失神被他完美地掩饰过去。
他迈开长腿,走到她面前。
一股混合着雪松与淡淡烟草味的气息,强势地笼罩过来。
“是我的错。”
他开口,嗓音低沉磁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
“为美丽的女士等待,是我的荣幸。”
他说着,目光却落在她空无一物的脖颈和手腕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你的首饰呢?”
苏晚淡淡道:“我不喜欢。”
累赘。
而且,在任何可能发生冲突的场合,一切可能被敌人利用的饰品,都是潜在的武器,也是致命的弱点。
薄靳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追问。
他只是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苏晚没有犹豫,将自己冰凉的指尖,放进了他温热的掌心。
肌肤相触的瞬间,两个人都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电流。
薄靳寒的掌心很热,干燥而有力,将她的小手完全包裹。
他的步子很大,苏晚需要稍稍加快脚步才能跟上。
两人并肩走在长长的走廊里,谁都没有再说话。
气氛,却在无声中,变得有些微妙。
电梯直达地下停车场。
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早已静候在此。
司机拉开车门,薄靳寒用手护住车门顶,示意苏晚先上车。
车内空间宽敞,铺着厚厚的羊绒地毯,空气中弥漫着高级皮革的清香。
车子平稳地驶出酒店,汇入城市的璀璨夜色。
苏晚靠在车窗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思绪却早已飞到了别处。
潘多拉。
那块南极冰层样本。
还有母亲的笔记。
这三者之间,到底存在着什么样的联系?
“在想什么?”
身旁,男人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
苏晚回过神,转头看向他。
车内光线昏暗,将他深刻的五官,勾勒得愈发立体。
那双眼睛,在暗处,像蛰伏的猛兽,闪烁着探究的光。
“在想,今晚的拍卖会。”苏晚回答得坦然。
“哦?”薄靳寒挑了挑眉,似乎来了兴趣,“你对拍卖会很了解?”
“不了解。”苏晚摇头,“只是好奇,什么样的东西,值得那些人一掷千金。”
她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薄靳寒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有时候,人们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可能只是一段记忆,一个执念,或者……一个真相。”
他说这话时,目光紧紧锁着苏晚的脸,似乎想从她脸上,捕捉到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然而,苏晚的表情,依旧是那片不起波澜的湖面。
她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便重新将目光投向了窗外。
仿佛对他那番意有所指的话,没有丝毫兴趣。
薄靳寒的眸色,又深了几分。
这个女人,比他想象的,还要密不透风。
……
“天穹阁”坐落在城市最顶级的私人会所“云顶”的最高层。
这里不对外开放,出入的,无一不是全球金字塔尖的人物。
今晚,更是戒备森严到了极致。
从入口开始,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所有宾客都必须经过虹膜和指纹双重验证,才能进入。
会场内,更是遍布着肉眼看不见的红外线安保系统,任何未经授权的动作,都会触发最高级别的警报。
苏晚和薄靳寒的出现,无疑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
薄靳寒,京城薄家的掌权人,是这个圈子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存在。
而他身边的女伴……
一袭红裙,美得惊心动魄,却又陌生得让所有人都在暗中猜测她的身份。
“那就是薄爷?他竟然真的来了!”
“他身边的女人是谁?以前从没见过,难道是薄家传说中的那位新夫人?”
“替嫁的那个?不是说长得很普通,上不了台面吗?这……”
窃窃私语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无数道探究、惊艳、嫉妒的目光,胶着在苏晚身上。
苏晚对此恍若未闻。
她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这些无聊的八卦上。
进入会场的一瞬间,她的感官就已经提升到了极致。
她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全场,实则已经像一台最精密的雷达,将整个会场的布局,人员的分布,潜在的危险源,全部录入脑海,并进行飞速分析。
会场呈环形剧院式设计,正前方是拍卖台,下方是呈阶梯状分布的座位。
宾客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端着香槟,低声交谈,气氛优雅而从容。
但苏晚知道,这只是表象。
在这些衣着光鲜的富豪名流之中,隐藏着真正的猎食者。
很快,她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在会场左侧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坐着三个男人。
他们穿着和其他宾客无异的昂贵西装,手里也端着酒杯,但他们身上那股肃杀、冷硬的气质,却与整个奢华的氛围,格格不入。
他们的坐姿,看似放松,实则暗含戒备,彼此之间形成了一个互为犄角的防御阵型。
他们的目光,从不聚焦在任何一件艺术品上,而是在人群中,以一种极具专业性的方式,来回扫视。
是“潘多拉”的人。
苏晚的心,微微一沉。
和她在资料里看到的特征,完全吻合。
他们果然来了。
而且,看样子,派来的还是组织里的精锐。
就在苏晚观察他们的同时,为首的那个鹰钩鼻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将锐利的视线,投向了苏晚的方向。
苏晚的目光,在那一瞬间,已经自然地移开,落在了旁边的一幅中世纪油画上。
她微微侧头,对身旁的薄靳寒轻声说了一句什么。
从鹰钩鼻男人的角度看去,那只是一个被男人带来的,美丽却无知的女人,在对自己感兴趣的艺术品,发表着看法。
他审视的目光,在苏晚身上停留了两秒,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便收了回去。
一场无形的交锋,在电光火石间,悄然结束。
苏晚的后背,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