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厚重的黑绒布,将整个城市包裹得密不透风。
城西,一家名为“独白”的咖啡厅。
位置偏僻,生意冷清,最适合进行一些不想被人知道的谈话。
靠窗的角落包间里,光线被调得很暗。
苏晚坐在柔软的沙发上,身上是一件最普通的灰色连帽卫衣,脸上戴着一副黑框平光眼镜,长发随意地扎成一个低马尾。
简单几样东西,就将她身上那股清冷疏离的气质遮掩得干干净净。
此刻的她,看起来就像一个随处可见的,略带几分书卷气的普通女大学生。
桌上的咖啡,已经冷了。
她没有碰。
她在等。
约定的时间,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包间的门,被人从外面颤抖着推开。
一道狼狈不堪的身影,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
顾薇薇。
曾经那个光鲜亮丽,浑身名牌,眼高于顶的大小姐,此刻就像一只被暴雨淋透的丧家之犬。
头发油腻地贴在头皮上,身上那件曾经价值不菲的连衣裙,皱巴巴的,还沾着不知名的污渍。
她的脸苍白如纸,眼下是浓重的黑青,整个人瘦得脱了相,只有那双眼睛,因为极度的恐惧和绝望,显得格外大。
一看到坐在沙发里的那道身影,顾薇薇的膝盖一软。
“扑通”一声。
她直直地跪在了冰冷的地板上,膝盖骨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姐……”
她的声音嘶哑干涩,像是被砂纸磨过,才喊出一个字,眼泪就决堤般地涌了出来。
“姐,我求求你,你救救我……”
她一边哭,一边膝行着向前,试图去抓苏晚的裤脚。
苏晚的身体,不着痕迹地往后靠了靠,避开了她的触碰。
她的目光,平静地落在顾薇薇那张涕泪横流的脸上,眼神里没有半分怜悯,也没有半分厌恶。
就像在看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正在卖力表演的陌生人。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不该抢你的东西,不该让妈妈打骂你,不该在你替我嫁过去之后还嘲笑你……”
顾薇薇语无伦次地忏悔着,每一个字都带着哭腔,身体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剧烈地颤抖。
她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砰!”
“砰!”
“砰!”
一下比一下用力,很快,光洁的额头上就渗出了血丝。
“只要你肯救我,我什么都愿意做!我给你当牛做马,我当你的狗都行!求你了……”
哭声,哀求声,磕头声,在小小的包间里回荡。
苏晚始终没有开口。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
直到顾薇薇哭得快要喘不上气,磕头的力气也渐渐小了下去,整个人瘫软在地上,只剩下绝望的抽泣。
苏晚才终于动了。
她端起那杯已经凉透的咖啡,轻轻晃了晃。
褐色的液体在杯中漾开一圈圈涟漪。
她终于开了口,声音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你说的秘密。”
没有问候。
没有质问。
甚至没有情绪。
仅仅五个字,却像一把冰锥,瞬间刺破了顾薇薇所有的表演和崩溃。
顾薇薇的哭声,猛地卡在了喉咙里。
她抬起头,满是泪痕的脸上,闪过一丝本能的,想要讨价还价的精明。
这是她唯一的底牌。
她不能这么轻易就交出去。
然而,当她的视线对上苏晚那双镜片后的眼睛时,她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那一瞬间被冻住了。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平静。
漠然。
深不见底。
像无机质的黑色宝石,倒映不出任何光亮,也看不出任何情绪。
仿佛她跪在这里,是死是活,对于对方而言,都毫无意义。
顾薇薇的心脏,被一股巨大的恐惧攫住。
她毫不怀疑。
如果自己再多说一句废话,眼前这个人,会立刻起身离开,再也不会给她第二次机会。
“我……我说……”
顾薇薇的嘴唇哆嗦着,再也不敢有任何迟疑。
“是……是很多年前了……我那时候还小,半夜起来上厕所,路过爸妈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