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他的疲惫(2 / 2)

苏晚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最终,她还是转过身,走向了厨房。

她没有开灯,熟练地在黑暗中找到了饮水机。

接了一杯温水。

水的温度,不凉,也不烫,刚刚好。

她端着水杯,没有立刻走向客厅,而是脚步一转,悄无声息地上了二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她从一个极其隐蔽的暗格里,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木盒。

打开盒子,里面整齐地排列着几十个没有任何标签的,墨色的小瓷瓶。

她拿起其中一个,拔开瓶塞。

指尖在瓶口轻轻一点,沾上了一滴透明的液体。

随即,她又将那滴液体,弹入了刚刚接好的那杯温水中。

液体入水即溶,没有颜色,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只有一丝极淡极淡的,需要凑得很近才能闻到的,类似于雨后青草的清新气息,在空气中一闪而逝。

安神香。

这是她以“素问”的身份,亲手调制的。

用十几种极其罕见的草药,以古法蒸馏提纯而成。

一滴,足以让一个狂躁的疯子在三秒钟内安睡过去。

而她刚刚弹入水中的,甚至不到十分之一滴。

这个剂量,只会起到舒缓神经,缓解头痛的作用,不会让人立刻睡着,更不会被人察觉出异样。

做完这一切,她才重新端着水杯,回到了客厅。

男人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似乎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苏晚走到茶几前,弯下腰,准备将水杯轻轻放下。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离开杯壁的那一瞬间。

“谁?”

一道沙哑的,如同砂纸摩擦过的声音,骤然在寂静中响起。

沙发上的男人,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甚至没有完全坐直身体,整个人还陷在沙发里,但那双在黑暗中睁开的眼睛,却迸射出骇人的,如同野兽般的警惕与锐利。

那是一种长期处于高位,对危险与侵犯,深入骨髓的本能反应。

苏晚的动作,停住了。

她还保持着弯腰的姿势,一只手还虚虚地扶着水杯。

客厅里,没有足够的光线让他看清她的脸。

他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纤细的轮廓,站在他的沙发前。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时间,也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秒,或许是更久。

男人身上那股瞬间爆发出的,几乎能将人刺穿的锐利气息,缓缓地,潮水般退了下去。

他似乎是认出了她的身形。

紧绷的身体,重新放松下来,靠回了沙发背上。

“砰”的一声轻响。

苏晚将水杯,稳稳地放在了茶几上。

声音不大,却打破了两人之间那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没有说话。

只是看着她,目光深沉,幽暗,在黑暗中像两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苏晚也没有说话。

她直起身,没有看他,只是低着头,沉默地,准备转身离开。

仿佛她深夜出现在这里,只是为了给他送一杯水。

一件再简单,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

“谢谢。”

两个字。

从他的喉咙里挤出来,带着浓重的沙哑与疲惫。

苏晚的脚步,顿了一下。

只有微不可查的一下。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迈开脚步,径直朝着楼梯的方向走去。

她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走廊的阴影里。

客厅里,重新恢复了寂静。

薄靳寒坐在沙发上,没有动。

他看着那个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深邃的黑眸中,情绪翻涌,晦暗不明。

许久。

他才收回目光,看向了茶几上的那杯水。

水杯是透明的,里面的水,在微光下,泛着一点点朦胧的光。

他伸出手,拿起了水杯。

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不烫,也不凉,刚刚好。

他将水杯送到唇边,喝了一口。

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清冽香气。

那不是水的味道。

也不是杯子本身的味道。

那是一种……很特别的,让人心神宁静的味道。

他将杯中的水,一口气喝了大半。

一股暖意,从胃里,缓缓地扩散至四肢百骸。

一直像有无数根钢针在同时攒刺的太阳穴,那股尖锐的,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撕裂的疼痛,竟然奇迹般地,开始缓缓消退。

紧绷的神经,也像是被一只温柔的手,一点一点地抚平。

那股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的,深入骨髓的疲惫,依旧还在。

但是,那种尖锐的,令人烦躁的棱角,却被磨平了。

薄靳寒靠在沙发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又浮现出刚才的画面。

她悄无声息地出现,像一个没有实体的影子。

她弯下腰,放下水杯。

他开口的瞬间,她身体那细微的僵硬。

以及她沉默地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开的背影。

这个女人……

他究竟娶了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时而温顺得像一只没有爪牙的猫,时而又冷静得像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

她会因为唐辰的一个电话,而坐在黑暗里等他,言简意赅地向他传递一个价值三百亿的情报。

也会在他最疲惫狼狈的时候,悄无声息地,为他递上一杯能缓解痛苦的温水。

她到底想做什么?

试探?

示好?

还是……另有所图?

薄靳寒睁开眼,拿起茶几上的水杯,将剩下的水,一饮而尽。

他看了一眼楼上书房的方向。

那里的灯,还亮着。

他回来的时候,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

她刚才,是在书房?

薄靳寒放下水杯,站起身。

身体依旧疲惫,但头脑,却已经恢复了惯有的清明与冷静。

他迈开长腿,一步一步,走上了楼梯。

他没有回自己的卧室,而是径直走到了书房门口。

手,搭在了门把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