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他的疲惫(1 / 2)

夜,已经很深了。

苏晚关掉电脑,房间里最后的光源也随之熄灭。

世界,重新归于一片纯粹的黑暗与死寂。

她在黑暗中静坐了很久,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窗外,没有月亮,只有远处城市折射过来的,一层朦朦胧胧的微光,勉强勾勒出窗棂的轮廓。

别墅里很安静。

安静到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平稳的,几乎没有任何起伏的心跳声。

“嘀嗒,嘀嗒。”

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F国那边,现在应该是下午。

K的效率,她从不怀疑。

一场针对孙氏集团的无声绞杀,已经拉开了序幕。

那些肮脏的交易,那些藏在阴影里的罪恶,那些孙宏伟父子引以为傲的“手段”,都将在几个小时内,变成一把把最锋利的尖刀,精准地刺进孙氏的心脏。

日出之前,股价清零。

这不是一句玩笑话。

对于“零”来说,这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指令。

顾薇薇。

孙凯。

这两个名字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没有带起丝毫波澜。

不过是两只跳梁小丑。

自以为聪明地算计着别人,却不知道,他们从一开始,就站在了深渊的边缘。

而她,只是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轻轻地推他们一把。

苏晚的思绪,又回到了薄靳寒身上。

那个男人,此刻应该还在书房里吧。

为了那三百亿的窟窿,焦头烂额。

他大概怎么也想不到,搅动起这场风暴的源头,仅仅是几只他随手就能碾死的蝼蚁。

而他更想不到的是,有人已经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替他拔除了这个源头。

她与他之间,本就是一场交易。

她替嫁,他还人情。

如今,她帮他解决了这个不大不小的麻烦,也算是……还了他替顾家填上五亿窟窿的人情。

两不相欠。

很好。

苏晚站起身,准备回床上休息。

就在这时。

别墅外,传来一阵汽车引擎由远及近的轰鸣声。

声音在别墅门口停下,随即熄火。

他回来了。

苏晚的脚步顿住,没有动。

她没有出去迎接的打算,也没有那个必要。

很快,大门处传来电子锁解锁的轻响,随即是门被推开,又沉重关上的声音。

“砰。”

一声闷响,回荡在空旷寂静的客厅里。

接着,是脚步声。

那脚步声,与苏晚记忆中那个男人惯有的,沉稳、从容、带着上位者压迫感的步伐,截然不同。

今天的脚步声,很重。

每一步,都像是拖着千斤的重物,缓慢,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踉跄。

他似乎在玄关处站了一会儿。

然后,脚步声再次响起,朝着客厅的方向而来。

苏晚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整个人隐匿在楼梯口的阴影里,像一只蛰伏在暗夜中的猫。

客厅里没有开灯。

男人似乎也没有开灯的打算。

他摸着黑,径直走向沙发。

然后,苏晚便听到了一声极度压抑的,混合着疲惫与痛苦的闷哼。

紧接着,是重物倒向沙发的声音。

“砰。”

整个沙发都跟着震了一下。

之后,便再无声息。

苏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客厅里,只有男人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在死寂的空气中,一下,一下,清晰可闻。

他怎么了?

生病了?

还是……项目上的事情,已经糟糕到了让他无法支撑的地步?

苏晚的眉心,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她应该立刻转身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将这一切都隔绝在门外。

他的任何事,都与她无关。

理智,是这样告诉她的。

可是,身体却没有动。

那压抑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喘不上气的呼吸声,像一只无形的手,揪住了她的心脏。

又过了几分钟。

沙发上的男人,似乎动了一下。

苏晚看到,在朦胧的微光中,他抬起手,用力地按着自己的太阳穴。

那个动作,充满了无声的痛苦。

是头痛。

而且,是非常剧烈的那种。

一个诊断,几乎是瞬间就从她脑海中跳了出来。

这是“素问”的本能。

高强度的精神压力,长时间的殚精竭虑,足以引发最严重的神经性头痛。

她应该上去。

苏晚对自己说。

她抬起脚,准备转向楼梯。

可迈出去的那一步,却鬼使神差地,调转了方向。

她朝着客厅,走了过去。

她的脚步很轻,落地无声,像一片羽毛,悄无声息地滑过黑暗。

她走得很慢,一步一步,靠近那个在沙发上蜷缩成一团的男人。

他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靠近。

所有的心神,都被剧烈的头痛所占据。

他甚至连那身剪裁合体,价值不菲的手工西装都没有脱下,只是痛苦地将自己陷在柔软的沙发里。

领带被他扯得歪向一边,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也被解开,露出一小片线条冷硬的锁骨。

平日里那个高高在上,矜贵冷漠,掌控一切的薄氏掌权人,此刻褪去了所有的光环与伪装。

他只是一个,被疲惫与痛苦折磨得狼狈不堪的普通男人。

脆弱。

这个词,毫无预兆地,闯进了苏晚的脑海。

她看着他紧蹙的眉头,看着他因为痛苦而紧绷的下颌线,看着他苍白的嘴唇……

苏晚的脚步,停在了茶几旁。

她就这么静静地站着,看着。

空气里,弥漫着他身上传来的,淡淡的酒气和烟草味,混合着一丝冷冽的松木香。

那是他常用的香水味。

只是此刻,这味道里,多了一丝属于深夜的疲惫与尘嚣。

她应该叫醒他,让他回房间去睡。

或者,她应该什么都不做,直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