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冰冷的、支撑着广告牌的金属立柱,也是短暂摆脱人群挤压、调整呼吸和观察位置的支点。她“虚弱”地靠在柱子上,捂着肋下,眉头紧蹙,像个不堪重负的病人。但深陷的眼窝却利用这短暂的停顿,快速扫视了前方闸机口的人群密度和移动速度,规划出了最省力的通过路线。
列车进站的轰鸣声如同野兽的咆哮,由远及近。人群瞬间骚动起来,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疯狂涌向尚未完全打开的车门。
林薇被人流裹挟着向前。在车门打开的刹那,她没有选择最容易上的门口,而是被人群“挤”向了中间一节车厢——根据她的观察,这节车厢的空调似乎更足,人会相对少一点。
车厢内如同沙丁鱼罐头。浓重的体味、香水味、食物味混杂在一起,闷热而窒息。林薇被紧紧夹在几个汗流浃背的壮汉和一个抱着小孩、不断抱怨的妇人中间。每一次列车的启动、刹车、转弯,都带来巨大的推挤和晃动,精准地撞击在她最痛的肋下。
她死死咬着牙关,将痛哼压在喉咙深处。枯槁的脸上是隐忍到极致的痛苦和麻木。但她的核心肌肉却在暗中绷紧,巧妙地化解着每一次致命的撞击力,保护着伤处。同时,她注意到对面玻璃窗上反射出的景象:一个穿着黑色夹克、戴着鸭舌帽的男人,似乎从站台开始,就一直停留在她斜后方不远处,视线低垂,但站姿却异常稳定,与周围随波逐流的人群格格不入。
是巧合?还是……
列车剧烈摇晃了一下。抱小孩的妇人惊呼一声,身体猛地歪倒,手中的婴儿奶瓶脱手飞出,朝着林薇的脸砸来!
电光石火间!
林薇像是被吓呆了,根本来不及反应。只是本能地、极其笨拙地抬起手臂格挡——动作幅度很大,却毫无章法,像是普通人受到惊吓时的慌乱。
“啪!”
奶瓶砸在她抬起的小臂上,然后掉落在脚下,溅出几滴白色的奶液。而她那只抬起的手,因为“惊慌失措”,手指胡乱挥舞,竟然“不小心”重重地刮过了旁边那个戴着鸭舌帽男人的胳膊!
“对…对唔住!我唔系有心(我不是故意的)!”林薇慌忙低下头,声音嘶哑,带着巨大的“惶恐”和痛楚(手臂被砸到的地方确实很痛),整个人缩成一团,像是犯了天大的错。
鸭舌帽男人猛地皱起眉头,眼神锐利地扫了她一眼,带着一丝被打扰的厌恶和警惕。他迅速检查了一下自己被刮到的胳膊,又看了看林薇那副狼狈不堪、吓得快哭出来的样子,鼻子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转开了头,似乎觉得为这种底层废物动怒都是掉价。
林薇“惊魂未定”地弯下腰,手忙脚乱地去捡那个滚到角落的奶瓶,递给那个还在抱怨的妇人,又引来一阵不满的嘟囔。
在整个过程里,她的指尖,已经如同最灵巧的探针,在刮过男人夹克胳膊的瞬间,极其隐蔽地感知了布料下的触感——坚硬,微凉,有着特定的形状轮廓。不是肌肉,更像是…某种通讯设备或者武器的硬物。
当她重新站直身体,低垂着头,一副逆来顺受的可怜样时,深陷的眼窝深处,冰芒一闪而逝。
列车继续在黑暗的隧道中轰鸣穿行。身体随着车厢摇晃,肋下的闷痛依旧清晰。窗外是飞速掠过的、模糊的黑暗。
她缓缓松开一直紧握的右手。
掌心那枚沾着码头污垢和铁锈的一元硬币,已经被焐得温热。
指尖,却残留着刚才刮过可疑目标衣物时,那冰冷而坚硬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