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安全屋内灯光昏黄,像一盏即将熄灭的呼吸灯,在寂静中忽明忽暗。
陆昭坐在桌前,EEG头带紧贴太阳穴,电极片微微发凉。
屏幕上滚动着白天与李锐对话的脑波图谱,时间轴精确到毫秒。
他反复回放那句刻意设计的台词——“梦见有人在我脑子里说话”——每一次播放,θ波都会在0.6秒后骤然拉升,形成一个尖锐的峰值,如同冰锥刺入神经。
这不是情绪波动。
是共振。
他的手指停在暂停键上,目光死死盯着那段异常波形。
实验室数据曾记载:当人类大脑暴露于特定低频电磁场时,θ节律会被强制同步,产生“共情幻觉”,误将外部信号认作自身思维。
而《红眼计划》残卷中的批注正静静躺在桌角:“低频共情诱导者无法分辨真实与投射情绪……当目标主动释放混乱信号,系统将误判为‘高价值数据源’。”
陆昭缓缓闭上眼。
他明白了。
他们不是在监视他。
他们在喂养他——用记忆碎片、用情绪刺激、用潜意识暗示,一步步构建他的心理模型,只为预测他的下一步行动。
而他,已经成了这张监测网中最敏感的活体探针。
但探针,也可以反向传导。
只要他愿意让自己看起来……失控。
清晨七点,市局心理分析室。
空调嗡鸣,窗外天光未亮。
陆昭推门而入时,手里捏着一份打印好的报告,纸张边缘被手指摩挲得微卷。
他在老赵办公桌上轻轻放下文件,声音沙哑:“我申请暂停参与基金会关联案件的侧写工作。”
老赵抬头,皱眉:“怎么了?你脸色很差。”
“连续三周没睡整觉。”陆昭揉了揉太阳穴,动作疲惫却不做作,“昨晚又梦见父亲倒在血泊里,醒来心跳140。我怕影响判断,再出错……对不起。”
他说得诚恳,眼神却避开了监控摄像头的角度。
就在这时,走廊传来脚步声。
李锐出现了,穿着协调员制服,左耳助听器泛着冷光。
陆昭故意低头,在便签纸上写下几个字,然后猛地撕碎,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不能再查了……”他低声自语,像是说给空气听,“我快撑不住了。”
那团纸屑落地的瞬间,李锐的脚步顿了一下。
他站在走廊尽头,目光落在垃圾桶上,超过三秒。
随后,他迅速掏出手机,飞快敲击屏幕,动作隐蔽却急促。
陆昭没有回头,但他知道——陷阱的第一块砖,已经砌好了。
隐藏在档案柜后的微型摄像头,正无声记录这一切。
上午十点,市局外十五分钟车程的一间咖啡馆。
沈清推门进来,风衣肩头还带着雨意。
她将平板电脑放在桌上,指尖划开加密文件夹。
“张薇挖到了东西。”她说,声音压得很低。
屏幕上跳出一张泛黄的手术记录单:患者姓名——陈玉芬(李锐之母),手术时间——2013年11月25日,术后死亡原因——脑干出血。
主刀医生签名栏赫然写着:楚怀安。
陆昭瞳孔一缩。
楚教授,那个被捕前还在主持“心启教育中心”精神评估项目的权威专家,竟是李锐母亲的主治医师?
“更奇怪的是术后报告。”沈清翻页,“病理显示她并无原发性脑瘤,血管壁也无先天缺陷。这是一场本可避免的‘医疗事故’——但医院第二天就封存了全部资料,家属未获赔偿,反而收到了一笔来自‘明远慈善基金会’的心理抚慰金。”
陆昭沉默片刻,问:“李锐呢?他当时多大?”
“十七岁。”沈清调出另一份文档,“我们找到了‘心启教育中心’的学员档案,编号RE07,姓名:李锐。训练周期两年,项目名称:‘社会适应性行为矫正’。课程内容包括情绪隔离训练、指令服从测试、记忆重构模拟……”
她顿了顿,“这不是治疗,是洗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