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同时,陆昭手腕上的便携式脑电图(EEG)设备轻微震动了一下。
数据显示,在对方说出这句话的0.8秒内,他的a与θ脑波出现了短暂但显着的同步现象——频率锁定,相位一致,误差小于3%。
这不是对话。
这是测试。
他们在验证他对特定语境的情绪响应模型是否仍在可控范围内。
陆昭慢慢合上笔记本,指尖在桌下悄然按下了EEG的加密上传键。
数据已传至沈清手中的终端,老赵的技术团队正在逆向追踪信号来源。
而现在……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陆昭睁开眼,瞳孔里已没有一丝波澜。
方才那场“崩溃”来得猛烈而精准——颤抖的指尖、急促的呼吸、额角渗出的冷汗,每一处细节都像是从真实的创伤记忆中撕裂而出。
他知道,李锐背后的操控者正在监听他的情绪曲线,等待一个预设阈值被突破的瞬间,好启动所谓的“共鸣校准”。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这股剧烈的情绪波动,是人为点燃的诱饵。
他站起身,动作缓慢却稳定,仿佛刚才濒临失控的人不是自己。
茶杯还摆在桌上,水纹未平,映着天花板上斑驳的光影。
他端起杯子走向饮水机,背对李锐时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就在靠近对方座位的一瞬,他的右手悄然滑过李锐外套内袋。
布料之下,一枚硬币大小的金属装置紧贴衬里,表面带有细微震感反馈纹路——军用级“蜂鸣3”监听器,理论上只能由国安特勤单位配发,如今却出现在一名民间协调员身上。
更讽刺的是,它正通过低频脉冲将陆昭的心率、皮电反应和脑波残余信号打包上传。
陆昭不动声色地退开,倒完水后轻声道:“抱歉,最近压力有点大。”
李锐点头,语气关切:“理解,我们都承受了很多。”
可那双眼睛深处,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松懈——像是监测仪表盘终于回归绿区的操作员。
十分钟后,陆昭以去洗手间为由离开阅览区。
走廊尽头的消防通道里,他迅速打开手机加密通道,将EEG记录的全部生物数据与一段简短指令发送给老赵:
“目标携带‘蜂鸣3’,信号伪装成市局勤务流,频率跳变周期12分钟。回传内容含非语音生物摘要,重点查接收端Ip溯源。另,对方回应存在预设脚本特征,极可能是远程实时引导对话。不要打草惊蛇,我要知道那只手到底伸到了多深的地方。”
发送完毕,他顺手将偷来的徽章放入密封袋,用笔帽压在掌心反复摩挲。
闭合的眼睛图案下,一行极细的激光刻字逐渐清晰——“白塔·壹”。
这个名字不在任何公开档案中出现过。
但陆昭记得,在父亲遗留的笔记本最后一页,潦草地写着一句话:“如果‘红眼’是真的,那么‘白塔’就是它的影子。”
原来十年过去,影子从未离去。
当晚十点,市局技术科地下服务器房。
老赵盯着屏幕,手指因震惊而微微发抖。
破译出的数据流中,不仅包含陆昭今日的情绪图谱,还有过去三周他在专案组会议中的微表情分析、睡眠质量评估,甚至一段他在梦中呢喃的关键词录音——“钟楼……滴答……爸爸对不起”。
“他们在构建你的心理模型。”老赵喃喃道,“这不是监视,是预演。他们在模拟你会怎么想、什么时候崩溃、在哪一刻最容易被操控。”
就在此时,一段夹杂在加密包中的语音片段自动解码播放:
【背景音模糊,但可辨识】
“支点已进入情绪扰动期,准备启动‘共鸣校准’。”
静默两秒后,另一个声音低沉回应:“通知教堂,让‘守钟人’待命。”
陆昭坐在黑暗中,耳机重复播放这段录音。
窗外雷光撕裂夜幕,刹那照亮他手中的波形图谱。
他忽然抬手暂停,在第4.7秒处放大背景噪音。
滴——
嗒……
节奏不规则,带着金属疲劳的颤音。
他猛地睁大双眼。
那是圣玛丽教堂钟楼的机械声。
那座建于上世纪三十年代的老建筑,十年前因结构隐患停摆,维修日志显示自“11·23案”后便再未上发条。
可现在,它又开始走了。
或者,从来就没真正停下。
他拨通沈清电话,声音低沉而清晰:“李锐不是叛徒,他是工具。但他们忘了,再精密的仪器,也会因过载而失灵。”
雨落下来了,敲打着窗框,像某种倒计时的节拍。
他握紧掌心里的徽章,边缘刻痕划破皮肤,一丝血迹渗出。
白塔的第一层,他已经踏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