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准确地说,”唐律师声音压低,“是交接。”
两人同时沉默。
窗外,晨雾渐散,阳光斜切过玻璃幕墙,在地板上划出一道锋利的光痕。
陆昭此刻正站在警局天台,望着远处城市轮廓。
雨终于停了,乌云裂开缝隙,透出铁青色的天光。
他手中握着一张打印的图书目录复印件,目光停在《荣格原型理论》的编号R07上。
然后,他缓缓抬头,望向市中心那栋灰白色建筑——心理学会总部大楼。
楚教授的办公室,在十二楼东侧。
昨天,他曾在那里倒了一杯水。
水杯放在窗边,阳光穿过玻璃,在桌面上投下一道斜长的光斑。
而现在,陆昭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那个角度……照不到杯底。
下午两点,阳光斜切进心理学会总部十二楼的东侧办公室,像一把缓慢推进的刀,将房间从阴影中一寸寸剖开。
陆昭没有开灯。
他站在昨日楚教授站过的位置,脚尖对准地砖接缝的角度,缓缓抬起手,模拟倒水的动作。
水杯并不存在,但影子存在——那道被窗框切割过的光斑,正沿着书柜第三格横向移动,最终停在一本深蓝色封皮的《神经行为学导论》上。
他盯着那本书脊,目光如钉。
不是随机摆放,也不是藏匿于厚重典籍之间。
它被放置在光线必经之路上,像是一个坐标,一个只有用时间与记忆复现才能解锁的信标。
陆昭取下书,指尖掠过封面边缘,触到一丝极细微的凸起——胶装层有重新封合的痕迹。
他不动声色翻开扉页,铅笔字迹静静躺在右下角,轻得仿佛怕惊醒什么:
“真正的知识,藏在被遗忘的注脚里。”
心跳并未加速,反而沉入胸腔深处,像潜水者潜向海底。
他知道,这不是线索,是邀请函。
他用镊子小心分离内页夹层,在第三十七页底部空白处,取出一张指甲盖大小的微型Sd卡。
通体漆黑,无标识,却在灯光下泛出幽蓝反光,像是某种军用级加密存储设备。
立即加密传输。
十五分钟后,“幽灵通讯员”回应:“物理结构完整,未触发自毁机制。初步扫描无病毒嵌套,但存在多层加密协议,破解需时。”
“多久?”
“至少六小时。而且……这卡的设计语言不属于公开数据库。”
陆昭挂断通讯,站在窗前凝视城市。
远处高楼林立,玻璃幕墙反射着冷光,如同无数双沉默的眼睛。
他忽然意识到,楚教授从未真正试图隐藏——他在等待,等一个能看懂他逻辑的人。
而那场山顶对峙、空箱、袖口动作、风衣暗文……全都是一场庞大心理测试的一部分。
他是考生,也是考官。
可问题是:谁才是真正的答案?
傍晚六点十七分,市局临时分析室。
屏幕亮着,《镜面报告》补充版已完成整合:从“红眼计划”的理论起源,到楚教授的学术渗透路径;从“影首·贰”徽章的身份象征,到“心理学会临时顾问”权限链的非法延伸;再到Sd卡获取过程与视频内容摘要。
所有证据形成闭环,唯独缺少动机链条的最后一环。
他设定了自动发送机制:若48小时内未输入解除密码,报告将同步发送至公安部刑侦局、中央巡视组、三家主流媒体邮箱及沈清的私人加密账户。
然后拨通了她的电话。
“今晚别见任何人,”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包括自称警方的人。他们可能知道你的习惯。”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沈清的声音传来:“你在害怕什么?”
“我在确认你还活着。”他说完,挂断。
十秒后,手机震动。
一条匿名短信弹出,无号码归属,无运营商信息,像是从虚空直接降临:
“你父亲死前也这么警告过别人。”
陆昭盯着屏幕,瞳孔微缩。手指悬停片刻,缓缓打出回复:
“我知道你是谁了。你不是想让我继承什么,你是怕我揭露它。”
发送。
窗外,一道雷光骤然撕裂天际,照亮整座城市轮廓。
刹那间,教学楼顶层某扇窗帘轻轻一动——那里本应无人办公,监控系统显示该区域已断电三日。
镜头死角中,一只机械录音笔吸附在通风口内壁,红色指示灯闪烁两下,随即转入数据清除模式。
存储芯片开始高温焚毁,最后一帧音频残留在电磁波纹中,模糊可辨:
“……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