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审讯室的灯依然亮着,陆昭隔着单向玻璃望着里面那个蜷缩在椅子上的男人。
他的手腕被银亮的手铐固定在桌沿,后颈还沾着方才抓捕时蹭上的墙灰——正是他们追查了三个月的“幽灵通讯员”,那个靠监听警方通讯给凶手通风报信的线人。
“他只是个执行者。”沈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刑事律师特有的冷静,“真正的幕后是李正国。”她手指抵着玻璃,倒映出里面男人发抖的轮廓,“你看他的坐姿,脚尖始终朝着门,瞳孔收缩频率是正常的三倍。这种应激反应不是恐惧被捕,是害怕背后的人追责。”
陆昭想起十年前父亲笔记本里夹着的照片——李正国穿着警服站在庆功宴中央,老陈举着相机站在他身后,两个人的笑容都带着那个年代特有的质朴。
而此刻,老陈的尸体还躺在解剖室,这个被按在审讯椅上的线人,不过是另一根被扯出来的线头。
“我进去。”他转身时,沈清的手轻轻搭在他胳膊上。
特意嘱咐道:“小心他用激将法。李正国如果想让你知道什么,一定会设计好剧本。”
陆昭推开门的瞬间,线人的头猛地抬起来。
他的眼白布满血丝,像只被踩住尾巴的老鼠:“你们不能……”
“你知道李正国现在在哪。”陆昭直接坐下,手肘撑在桌上,目光精准锁住对方的眼,“老陈死了,药瓶上只有他的指纹。但你手机里存着的二十三条‘已读’消息,每条都标着‘明远集团’的加密尾号。”他顿了顿,声音突然放轻,“你妻子在市立医院IcU,女儿明天要中考。李正国派人送的花篮还摆在病房,对吧?”
线人的肩膀剧烈一颤。
陆昭看见他喉结滚动的频率突然加快——这是心理防线松动的信号。
犯罪侧写课上导师说过,当一个人的生存需求(家人安全)被精准点破时,理性会退居二线。
“他不会见你。”线人的声音突然沙哑,“除非你愿意听他讲完一个故事。”
陆昭的指甲在桌下掐进掌心。
十年前父亲牺牲那晚,李正国是最后一个和他通电话的人。
当时他在电话里说“老陆,我查到点眉目”,结果半小时后父亲的警车就坠下了悬崖。
后来局里说那是意外,但父亲尸体指甲缝里的黑色纤维,和李正国家中旧沙发的材质完全吻合。
“什么故事?”他问,语气平稳得像精密仪器。
线人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挤了出来:“关于沉默的代价。他说你会懂的。”
审讯室的门被敲响时,沈清举着平板站在外面。
她的发丝有些乱,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U盘里的行动日志。”她划开屏幕,指在一条记录上,“2024年3月18日,目标前往疗养院A区,已通知‘海潮’。”
陆昭的呼吸一滞。
“海潮”是他们上个月在碎尸案现场发现的特殊标记——用死者血液画的海浪纹路。
而3月18日那天,他正是去疗养院探望李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