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疗室的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陆昭的指尖在怀表摆锤上悬了三秒。
患者后颈的汗渍在躺椅皮质表面洇出硬币大小的湿痕,呼吸声像风箱,一下下撞进他耳中。
“最近一次看到光的场景。”他重复指令时,手指无意识地叩了叩左手腕——那里还留着昨夜被档案柜尖角刮出的红痕。
这是他和小林约好的暗号,半小时前,那孩子应该已经登录论坛后台,把伪造的“t - 7实验者恢复记忆”帖文设置成了置顶。
怀表摆锤晃到第七下时,他突然松手。
金属表掉在地毯上发出闷响,患者扶手上的指节“咔”地发出轻响。
陆昭弯腰捡表时,余光扫过对方绷紧的小腿肌肉——这不是普通的应激反应,更像被某种程序触发的防御机制。
“需要我调整音量吗?”他重新举起怀表,故意让金属链条在指尖缠出松垮的弧度,“有人说,当摆锤影子扫过三点钟方向时,记忆会像被风吹开的相册……”
患者喉结动了动,原本闭合的眼睑突然剧烈颤动。
陆昭瞥见他瞳孔在睫毛下快速收缩,像被强光刺痛的夜行动物。
这是突破口。
他压低声音,尾音带了丝若有若无的颤抖:“我好像看到了……白大褂,还有玻璃罐里的液体。你当时站在……站在17号操作台前?”
躺椅上的身体猛地一震。
患者右手突然攥住胸口的病号服,指甲几乎要抠进肉里:“不……不记得……”
“没关系。”陆昭的声音更轻了,像在哄受惊吓的孩子,“你只是被洗得太深。但记忆碎片会自己拼起来——比如消毒水混着铁锈的味道,比如凌晨三点的脚步声,比如……”他顿了顿,“韩明远站在监控室里,手里端着咖啡杯。”
患者的呼吸突然停滞。
陆昭看着他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喉结上下滚动的频率快得反常。
这时候,他的手机在白大褂口袋里震动起来——是小林的消息:“帖文已发,热度破十万。”
“我们换个方式。”陆昭摘下橡胶手套,手指轻轻按在患者太阳穴上,“你最近有没有做过同一个梦?比如逃跑时被什么东西缠住脚踝?比如……”他的拇指在耳后凹陷处微压,“有人在你耳边说‘沉默是金’?”
患者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那双手的力气大得反常,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
陆昭没挣扎,反而顺着对方的力道凑近:“你害怕的不是被抓,是被韩明远清理。他给你们注射的药物,保质期只有三年对吧?”
“住口!”患者嘶吼着翻身坐起,额角的汗滴砸在陆昭手背。
治疗室的门被撞开时,他正好看到老吴举着镇定剂冲进来的身影——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他在患者被按回躺椅的混乱中后退半步,摸出兜里的蓝牙耳机:“小林,加精。”
论坛“罪案观察”板块的匿名帖此时已经被顶到首页。
标题“t - 7实验者恢复记忆,主谋即将现形”下,楼主用加粗字体写着:“当年参与实验的人开始做同一个梦——白大褂、玻璃罐、凌晨三点的脚步声。有人记得韩氏集团下属实验室的门牌号。”
小林盯着屏幕上疯涨的回复数,手指在键盘上悬了又悬。
他想起昨夜陆昭蹲在楼梯间时的侧脸,对方眼尾的红血丝像蛛网:“发帖时间选在催眠结束后十分钟,内容要真真假假。真的是实验存在,假的是‘恢复记忆’——但他们会信。”
此刻审讯室里,“白袍人”助手正盯着看守警员腰间的对讲机。
他三天前被抓时还能保持冷笑,现在额角却渗着细汗。
警员刚接完同事电话,顺口提了句:“网上那帖子你看没?说t - 7的人要指认主谋……”
助手的瞳孔突然缩成针尖。
他盯着墙上的电子钟,秒针每跳一格,喉结就滚动一次。
当指针指向下午四点十七分,他突然捂住嘴,指缝间渗出血沫。
“癫痫!”看守警员喊着去按呼叫铃时,他已经从椅子上滑下来,身体像被抽走骨头般剧烈抽搐,后脑勺重重撞在水泥地上。
陆昭赶到审讯室时,助手正被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