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灯在凌晨两点仍刺得人眼睛发酸,陆昭却盯着陈警官颤抖的手背看了整整十分钟——那道月牙形疤痕,和十年前父亲案卷里记录的“11·23案”第三位受害者指甲缝里的皮肤组织轮廓完全吻合。
“昭哥,老吴教授来了。”小王的声音从门外探进来,带着点压抑的兴奋,“他说您要的催眠设备都调试好了,那哑巴病人也接来了。”
陆昭的手指在证物袋上轻轻一叩,陈警官的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再说出半个字。
沈清合上笔记本,钢笔尖在“韩明远”三个字上戳出个小坑:“先去催眠室,陈警官这边……他现在需要点时间消化‘韩明远可能连他都要灭口’的事实。”
她把外套搭在胳膊上,发梢扫过陆昭肩膀时带起一缕冷香——是医院消毒水混着薄荷的味道,和十年前母亲解剖室里的气味重叠了一瞬。
陆昭将父亲的警徽在胸口按了按,跟着她往走廊尽头走。
催眠室的门虚掩着,老吴听见脚步声便转身推了推眼镜:“小陆,病人情况比你说的还糟。创伤后应激障碍量表(ptSd量表)评分72,属于重度创伤后应激障碍。”他指了指里间的躺椅,“刚才路上又犯了一次癔症性失语,现在靠安定维持着,但潜意识应该还能被唤醒。”
陆昭弯腰检查脑电仪的电极片,橡胶贴片压在指尖有些凉:“他是公园碎尸案第三个受害者的邻居,目击者说案发当晚看见他跟着穿白大褂的男人进了巷子。”他抬头时,目光扫过单向玻璃后记录席上的小林——那孩子正把录音笔的红色指示灯反复按亮又按灭。
“开始吧。”沈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她已经坐在观察席,钢笔尖悬在记录本上方,镜片后的眼睛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湖水,“我需要他说出‘白袍人’的特征,哪怕一个细节。”
陆昭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躺椅。
病人缩成虾米状,手腕上还留着约束带的红印,睫毛在苍白的脸上颤动着。
他蹲下来,用最温和的语调:“我是陆昭,你记得我吗?上周在医院,我给你读过《小王子》。”
病人的手指突然抽搐着蜷起,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陆昭注意到他后颈的汗毛全部竖了起来,像只炸毛的猫。
老吴在监控屏前轻咳一声:“进入a波状态了,现在可以引导。”
“你现在躺在一片很软的云上。”陆昭的声音放得更轻,像风吹过风铃,“风很暖,有青草的味道。你慢慢往下看,看到一条河——”
“白……白……”
病人的嘴唇突然动了。
陆昭的呼吸顿在喉咙里。
沈清的钢笔“啪”地掉在记录本上,在纸页上晕开个墨点。
“白袍……手术……”病人的舌头像打结的绳子,每个字都带着血锈味,“罐子……玻璃的……红的……”
陆昭的手指紧紧扣住躺椅扶手。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脑电仪的滴答声,太阳穴突突地跳:“很好,你现在回到那条巷子。路灯是坏的,对吧?你跟着白袍人往里走,他穿的白大褂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冷……消毒水……”病人的眼球在眼皮底下快速转动,“他转身了……他在笑……牙齿很白……像……像停尸房的灯。”
陆昭的后背沁出冷汗。
十年前父亲的结案报告在他脑子里翻涌——“11·23案”第五位受害者被发现时,眼球被浸泡在福尔马林罐里,罐身贴着“1123 - 5”的标签。
“他手里拿着什么?”陆昭的声音开始发颤,他能感觉到老吴在监控屏后直起了身子,“是不是金属的东西?手术刀?”
“罐子……他举着罐子……”病人突然尖叫起来,声带因为长期失语而嘶哑刺耳,“里面有……有眼睛!和我妈妈的眼睛一样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