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志远的手机在这时响起,他接起电话说了两句,脸色骤变:老陆,技术科说广播系统的信号源......
电流杂音再次炸响。
陆医生。韩明远的声音比之前更轻,像在说什么秘密,你父亲是个......
林志远抄起警棍砸向广播喇叭,金属碎裂声混着雨声涌进耳朵。
陆昭望着满地碎片,喉间泛起腥甜。
他摸出父亲的旧怀表,表盘上的裂纹在手电筒光里像道伤疤——和照片里韩明远脚边的听诊器裂痕,严丝合缝。
林队。他把怀表收进内袋,抬头时眼底燃着小火,联系局里调十年前仁爱医疗的监控。
另外......他看向缩在墙角的阿杰,让法医来验这些照片上的指纹。
阿杰突然跪了下去,额头抵着满地的档案:韩总说,等你们看到这些,他就该兑现承诺了......
陆昭没理他。
他望着窗外渐亮的天光,想起沈清说过的第三处痕迹。
此刻那些账本、照片、旧合影,正像沈秀兰法医说的那样,把韩明远藏在人皮底下的恶,一点点撕成碎片。
而他知道,真正的对决,才刚刚开始。
扩音器里的电流杂音突然凝住,韩明远的声音裹着某种黏腻的笑意渗出来:“陆医生,你父亲是个伟大的人,可惜……他不该插手不属于他的事。”
陆昭的手指在身侧骤然收紧,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十年前那个雨夜突然在眼前闪回——父亲蹲在玄关换鞋,沾着泥点的警服还在滴水,却揉着他发顶说“昭昭等爸爸,这次一定抓住坏人”。
此刻铁皮柜上的档案盒在手电筒光里泛着冷白,像极了当年停尸房的推床。
“你是不是也害怕像他那样死?”陆昭的声音沉得像块砸进深潭的石头。
他望着墙上雪花屏的电视机,仿佛能透过噪点看见韩明远那张伪善的脸——那张在慈善晚会上对孤儿微笑、在记者镜头前擦拭奖牌的脸,此刻正扭曲成十年前举着凶器的模样。
视频“滋啦”一声彻底黑屏。
林志远的对讲机同时炸响,技术科小吴的声音带着破音:“信号源定位到仁爱路32号!但……但目标刚刚切断了所有通讯!”
“全体注意!”林志远扯着嗓子吼,警服领口的扣子被他拽得歪向一边,“一队留守现场查封证物,二队跟我去仁爱路!小周带法医组立刻来提取指纹!”他转身时撞翻了墙角的账本,红章在地面滚出一道血似的痕迹,“阿杰!”
缩在墙角的小混混猛地抖了下,刚才还泛青的脸此刻白得像张纸:“我、我什么都没……”
“铐起来!”林志远甩过副手铐,“等回局里再慢慢说你怎么给韩明远当狗的!”两个刑警架起阿杰往外拖,他的球鞋在水泥地上蹭出两道灰痕,直到被推出车间铁门,喉咙里还在发出不成调的呜咽。
陆昭弯腰捡起滚到脚边的档案盒,封皮上“2013.11.23”的字迹刺得他眼睛发酸。
他指尖抚过“仁爱医疗中心”的红章,突然想起沈清昨天在律所说的话——她翻着母亲的旧笔记,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我妈总说,真正的凶手会回到犯罪现场,不是为了忏悔,是为了欣赏自己的杰作。”
“林队!”他突然抬头,声音里带着灼烧的热度,“韩明远不会去仁爱路。”
林志远刚摸到腰间的配枪,动作顿在半空:“你说什么?技术科刚定位……”
“他在玩猫鼠游戏。”陆昭翻开档案盒里的照片,女孩后颈的勒痕在灯光下泛着暗红,“仁爱路是他现在的办公室,是‘慈善家’的壳。但他真正的‘起点’——”他的拇指重重按在照片背面的日期上,“是十年前,沈阿姨遇害的法医实验室。”
林志远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案卷里的记录:2013年11月25日凌晨,法医沈秀兰在市立医院地下实验室被钝器击打致死,现场唯一的线索是半枚带血的鞋印——后来证实属于三十七码的男士皮鞋,和仁爱医疗中心实习医生的制服鞋码完全吻合。
“他要回去清理最后的痕迹。”陆昭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怀表链,表盘里父亲的照片被体温焐得温热,“或者……”他突然冷笑,“他想让我看着他摧毁沈阿姨用命换来的证据。”
林志远掏出手机的手稳了稳,直接按通指挥中心:“老陈!调三组人去市立医院地下实验室,重点监控b2层法医科!另外——”他瞥向陆昭,“派辆警车送陆医生过去!”
“不用。”陆昭已经抓起椅背上的外套,“我自己开车更快。”他经过林志远身边时,带起一阵风,吹得桌上的照片哗哗翻页,“告诉弟兄们,别让韩明远碰实验室里任何东西。”
夜色里的工厂顶楼风声猎猎。
陆昭站在锈迹斑斑的护栏边,望着远处市立医院的霓虹招牌像团暗红色的火。
他的外套下摆被风掀起,露出内袋里父亲的怀表,裂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那是十年前父亲牺牲时,凶手用听诊器碎片划开的。
“这次,我不会再让你逃。”他对着风轻声说,像在对十年前那个蹲在警队门口等爸爸的小男孩承诺,也像在对躲在某个阴影里的韩明远宣战。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是沈清发来的消息:“我在实验室等你。”后面跟着个定位,正是b2层法医科的走廊。
陆昭望着屏幕上跳动的蓝色小点,突然想起沈清昨天说的另一句话——她站在律所落地窗前,阳光穿过她的发梢,“我妈说过,罪恶会留下第三处痕迹。第一处在现场,第二处在证据里,第三处……”她转身时眼里有光,“在追凶者的骨血里。”
引擎轰鸣声划破夜空。
陆昭坐进驾驶座,钥匙插进点火孔的瞬间,后视镜里映出工厂车间的窗户——那里还亮着警灯的红光,像极了十年前那个雨夜,警队门口那盏永远不熄的灯。
他踩下油门,轮胎在湿滑的地面碾出刺耳的摩擦声。
后视镜里的工厂越来越远,前方市立医院的招牌越来越近。
陆昭知道,韩明远此刻或许正站在实验室门口,或许已经摸出了钥匙,或许正透过门缝看着里面的证物——但这一次,他不会再给对方摧毁一切的机会。
因为有些痕迹,刻在追凶者的骨血里,永远不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