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会议室的顶灯在凌晨三点仍刺得人眼睛发酸。
陆昭捏着马克笔的指节泛白,白板上密密麻麻的心理侧写图被他用红笔圈出三个重叠的关键词:控制欲报复性完美主义。
韩明远最不能容忍的,是失控。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在剖析一件精密仪器的齿轮,十年前他能精准避开所有监控,说明他习惯在暗处当上帝。
所以当听说有人要从他最引以为傲的基金会账本里撕开缺口——
他必须亲手掐灭这个威胁。林志远接过话头,手指叩了叩桌上的伪造账本复印件。
作为刑侦支队长,他眼底的血丝比白板上的红圈更触目惊心,但握枪的手依然稳当,唐律师那边准备好了?
坐在角落的唐律师推了推金丝眼镜,她的律所办公室监控录像已经被剪辑成不小心碰倒咖啡,账本从保险柜滑出的画面,我让助理在茶水间提到有笔异常资金流向需要线人确认,按韩明远的情报网,半小时内消息就能传到他耳朵里。
老陈突然咳嗽两声,退休刑警的烟瘾犯了,手指在裤腿蹭了蹭:小陆,你确定这饵够香?
那老狐狸可是连慈善晚宴都要提前三个月安排安保的主儿。
陆昭的目光落在白板上韩明远的照片上。
照片里慈善家正把支票簿递给孤儿院院长,嘴角的弧度精确到0.5度——和十年前医院监控里那个低头擦拭手术刀的实习生,表情分毫不差。
因为这不是饵。他用马克笔重重戳在基金会三个字上,是他的命门。
所有洗钱记录、杀人资金流转,都藏在那本真账本里。
他以为我们不知道,但上周沈清在旧档案里翻到沈阿姨的验尸报告——他喉咙发紧,沈阿姨指甲里的纤维,和明远基金会定制档案袋的材质完全吻合。
会议室的电话突然炸响。
林志远接起,听了两句后眼睛骤然睁大:确认位置!他挂掉电话时,警服领口的风纪扣已经崩开,韩明远派了人去唐律师办公室,阿杰带队。
陆昭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动作比三小时前在工厂顶楼更快。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像十年前蹲在警队门口时,听见救护车鸣笛越来越近的节奏——那时他等的是爸爸,这次他等的是猎物。
唐律师办公室所在的写字楼笼罩在夜色里,只有三楼的窗户漏出一线光。
阿杰戴着毛线帽,黑色手套攥着万能钥匙,后颈的汗把衣领浸透了。
韩明远下午给他的指令还在耳边:拿到账本,烧了。但老板说这句话时,拇指在金丝眼镜腿上敲了三下——那是他要清理现场的暗号。
阿杰骂了句,钥匙插进门锁的手顿了顿。
他摸出兜里的银色小瓶,对着手腕喷了两下——韩明远送的定制香水,前调是雪松,后调是苦橙。
老板总说,跟在我身边的人,连味道都要特别。可上个月给老板开车的王哥突然出意外,葬礼上老板掉的眼泪比家属还多,转头就把王哥的车钥匙扔进了黄浦江。
门一声开了。
阿杰刚迈进去,走廊的声控灯突然全部亮起。
六个便衣从消防通道、楼梯间、电梯口涌出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的太阳穴。
警察!抱头蹲下!
阿杰的膝盖一软。
他想跑,想掏藏在靴子里的刀,可余光瞥见墙角的监控摄像头——那玩意儿三小时前还蒙着防尘布。
他突然明白,从唐律师助理在茶水间说漏嘴开始,所有的一切都是局。
审讯室的冷光灯刺得阿杰睁不开眼。
陆昭坐在对面,面前摆着杯凉透的茶,杯底沉着片没泡开的茶叶,像极了韩明远书房里那幅寒江独钓的水墨画。
你不是来送命的,是来求活的。陆昭的声音像根细针,精准扎进阿杰紧绷的神经,韩明远给你的指令是销毁账本,清理现场,但他没告诉你,清理现场包括清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