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正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王建军的心上。
好奇？他何止是好奇！他是愤怒，是绝望！
这些他早就打听清楚了，却只能烂在肚子里的事实，此刻被林正如此云淡风轻地说了出来，那种冲击力，无异于在他心里引爆了一颗炸弹。
他看着林正，这个年轻人的眼神清澈而坚定，仿佛能洞穿一切谎言和伪装。
王建军猛地吸了一口早已凉透的烟，辛辣的烟气呛得他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都咳了出来。他不知道那是被烟呛的，还是积压了一年的委屈。
“咳咳……林主任，您……您到底想说什么？”他终于问出了口。
林正递过去一张纸巾，静静地等他平复下来，才缓缓开口：“王总，我不想说什么，我只是想听您说。今天下午的座谈会，市里领导很重视，媒体也都会到场。我们想听到的，是企业最真实的声音，遇到的最真实的问题。当然，我也知道，说真话，是需要勇气的。”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高主任应该也给您打过电话了吧？”
王建-军浑身一震，像被雷击中一般，惊恐地看着林正。
他怎么会知道？！
【叮！检测到目标人物‘王建军’内心剧烈波动，‘恐惧值’+50，‘屈辱值’+30，‘希望值’-40。】
林正的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冰冷地响起。他知道，自己这一步棋，下得太急，反而激起了对方的应激反应。
他立刻调整了策略，语气变得柔和，甚至带上了一丝歉意：“王总，您别紧张。我不是在审问您。我只是想告诉您，您现在面临一个什么样的处境。”
他伸出两根手指。
“两条路。第一条，下午的座谈会上，按照高主任的剧本，歌功颂德，皆大欢喜。您可能会得到他一些口头上的许诺，也许以后能拿到一些残羹冷饭。但您想过没有，一个习惯了用威胁来办事的人，他的承诺，值几分钱？今天他能用您送过的东西来威胁您，明天就能用您今天说的谎言来拿捏您。您将永远被他攥在手心，不得翻身。”
“第二条路，”林正的语气变得郑重起来，“说出您想说的真话。把‘云翼科技’的事，把您受到的不公，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来。”
王建军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我……”他想说“我不敢”，可那个“敢”字，却像被鱼刺卡在了喉咙里。
“您不敢，我理解。”林正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因为您觉得，您是在以卵击石。高远是一块石头，您是一个鸡蛋。但您有没有想过，如果站在您身后的，不是我，而是全市的舆论，是市委市政府深化改革的决心呢？那您就不再是一个鸡蛋，您是推倒那块石头的第一根杠杆。”
林正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如炬。
“王总，我不能向您保证什么。但我可以告诉您，今天下午的座谈会，是一个机会。一个让阳光照进高新区的机会，一个让所有潜规则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机会。这个机会，对您，对所有和您一样被不公正对待的企业来说，可能只有一次。”
说完，林正转身就走，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他知道，该说的已经都说了。压力给得太多，反而会把人压垮。剩下的，只能靠王建军自己去抉择。
王建军呆呆地坐在长椅上，看着林正的背影消失在小路的尽头。他手中的那根烟，不知何时已经燃到了尽头，滚烫的烟蒂灼烧着他的指尖，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他猛地回过神，将烟蒂狠狠地扔在地上，用脚尖奋力地碾碎。
两条路。
一条是继续在泥潭里苟延残喘，活得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另一条是迎着刀光剑影，去搏一个未必存在的黎明。
他的脑海里，一会儿是高远阴冷的声音，一会儿是林正清澈的眼神。两种声音，两种面孔，在他脑中交战，撕扯着他的神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离下午两点的座谈会越来越近。
王建军缓缓站起身，掏出手机，翻到了那个他存下后再也没敢拨打过的号码。
他看着那个名字，手指悬停在屏幕上方，许久许久。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眼神中的挣扎与恐惧，渐渐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所取代。他没有拨出那个电话，而是迈开脚步，朝着自己那栋破旧的小楼走去。
他需要换上一身最体面的西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