爵位:一等巧匠子。
封赏:赐上田二十亩,咸阳宅院一座,月俸同五大夫,可荫一子入稷下学宫蒙学科。
其后,八十七名曲辕犁匠人、数十位渭桥功臣,皆按功授爵。
消息如风传遍关中。
廷尉府大门被信风使叩响,送去了那块刻着墨鸢名字的碑文拓片。
三日之内,原先被豪族扣押不得迁徙的能工巧匠,竟有三百余人徒步奔赴咸阳。
他们衣衫褴褛,面带菜色,脚底磨出血泡,却在看到学宫前那块巨碑时,齐齐跪倒,嚎啕大哭。
哭声震天,那是千百年来沉默灵魂的第一次呐喊。
然而,新生的荣耀也引来了最阴毒的窥伺。
夜半,一盒点心送至府上,自称赵高府中小厮所赠。
我打开食盒,无点心,唯有一卷匿名揭帖,控诉三等匠士公输班私卖连发弩图纸予魏氏余孽。
我冷笑出声。手法太熟——打不倒我,便毁我羽翼。
轲生。
派最机灵的影卫,伪装成落魄匠人,去鬼市兜售更优图纸我将竹简递出,给我把水搅浑,把藏在水下的鱼,都逼出来。
七日后,线人密报传来;第十夜,第三次交易设伏成功;第十三日清晨,人赃并获——泄密者竟是廷尉属下一名令史,勾结旧贵族,自导自演栽赃戏码,只为报复我那日渭桥之问的羞辱。
第二日,稷下学宫广场,我当众点燃伪造揭帖与伪证。
火焰腾空而起,热浪扑面,映红了数千匠人与学子的脸庞。
纸灰盘旋升腾,如黑蝶纷飞。
从今日起,我姜月见在此立誓!我的声音穿透喧嚣,任何针对大秦匠人的构陷与迫害,皆视为动摇国本之重罪!巡行院所属,必彻查到底,绝不姑息!
火光渐熄,人群久久未散。
一名白发老匠人颤巍巍上前,捧起一抔尚温的灰烬,小心翼翼收入怀中。
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觉得脏手也能捧住光。
数日后,我命蒙学科增设匠徒班,凡技爵子弟,皆可入学识字习算。
苏禾这几日帮我整理《初等算术讲义》草稿,常熬夜至三更。
那一夜,我处理完公务返回学宫,已是深夜。
远远地,我看见一个瘦削的身影,独自立在那块巨大的石碑前。
是墨鸢。
她换上了崭新的深衣,那是巧匠子才配穿的服色。
夜风吹动她的衣袂,碑上新刻的石屑微微扬起,在月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如同星辰坠落人间。
她伸出那双粗糙的手,指尖一遍遍摩挲着石碑上的名字,动作轻柔得像抚摸初生的婴儿。
我能听见指甲划过石面的细微沙响,感受到那份近乎虔诚的温度。
我没有打扰她,悄然转身,向书房走去。
推开门,一股暖意扑面而来。
烛火通明,案上茶尚温,公文叠高。
窗外,一阵若有若无的声音顺着风飘了进来。
那不是风声,也不是虫鸣,而是……孩童们稚嫩的、带着奶声奶气的齐声诵读。
天地分上下,日月照古今……
声音很轻,断断续续,却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着我的耳膜,也拨动了我心里最深的那根弦。
是什么,让他们在这深夜里,依旧不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