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斗茶论道,受益良多,特备薄礼,望笑纳。”
他双手奉上一方黑漆木匣,匣面浮雕樱花,花心却嵌一粒小小红石,像凝住的血。
林怀远接过,指尖在匣扣一挑——
一柄短刀静卧红绒。
刃长七寸,弧度如新月,
刀身刻一行鎏金小篆:
“英雄识势。”
刀柄末端,坠一枚铜铃,铃内无舌,却轻摇即响,声音空洞,似哭似诱。
吉田起身,和服下摆扫过青石,发出秋叶碎裂之声。
“家师有言:
刀赠英雄,医争国运。
大东亚共荣,正需林君这样的人才。
若改初衷,刀锋亦可向内。”
他深深一礼,再抬眼时,目光温柔得像给尸体阖眼的僧侣。
“告辞。
十日后,上海‘同仁汉方研究院’,
在下恭候,愿与林君共商‘新医’大纲。
若不至——”
话音未落,他转身踏入风雨,
和服下摆扬起,像一面远去的旗。
门阖上。
铜铃仍在轻响,声音穿过雨幕,像一根细线,勒住每个人的喉咙。
杰克第一个开口,声音发干:
“林,这是威胁,对吧?”
张老掌柜拾起落地蒲扇,手指微颤:
“刀名‘识势’,
是倭人‘浪切’一派,
专赠……即将被收编的对手。”
小满把速写本递到林怀远面前——
黑蛇已消失,只剩艾草,叶锋森然。
她在页脚写下一行小字:
“刀在手,仍是刀;
心在医,仍是医。”
林怀远合拢黑匣,指尖抚过“英雄识势”四字,
轻声道:
“十日后,上海,
我去。”
是夜,太乙灸舍灯火通明。
林怀远取出《太乙神灸经》残卷,翻到“伏邪篇”,指尖停在一句:
“蛇毒入脉,先以艾火引之,
再以金针导之,
终以仁心镇之。”
杰克磨着咖啡,嘟囔:
“我跟你去!
那家伙的刀,看起来比我的牛排刀还快。”
小满已画出“同仁汉方研究院”地形图——
三进大院,前厅后舍,东楼为研究,西楼为宿居,
地下,有一间无窗的“标本室”。
林怀远收卷,目光如淬火:
“此行,
不是论道,是破阵。
中医若退一步,
便是万丈深渊。”
十日后,清晨。
沪宁列车呼啸,窗外稻田后退,像被撕碎的金色绸缎。
林怀远独坐车厢,膝上横置黑漆木匣。
匣盖微启,短刀冷光与窗外朝阳相碰,
迸出一星寒芒,像未落的晨星。
他指尖轻点刀身,
低语,似对刀,似对风——
“刀锋向外,还是向内,
不由你,
由我。”
列车长鸣,
上海,
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