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秦建国停下脚步。
“咱们这次培训,重点是采集和初级的晾晒分级。但我琢磨着,光是晒干的蘑菇、榛子,卖不上太好的价钱。我……我家里以前有本讲食品加工的老书,我印象里,好像有种土法子,可以用粗盐和少许香料简单炒制榛子,能增香,还能保存更久,说不定能当个稀罕物,价格能高一点。还有蘑菇,除了晒干,是不是也能试着做点蘑菇酱?就算供销社不收,咱们各屯自己分分,也能改善伙食,增加点吸引力。”
秦建国有些意外地看着刘海。这小子,脑子确实活络,而且这次想的不是投机取巧,而是如何提升产品价值。他沉吟了一下,没有立即肯定或否定:“炒制榛子,做蘑菇酱……这涉及到加工了,需要盐、调料,还有燃料,成本会增加,而且工艺能不能掌握好也是个问题。万一做坏了,损失更大。”
刘海似乎料到他会这么问,急忙说:“我们可以先小范围试!就用这次培训练习采回来的那些品相稍次的榛子和蘑菇试,不成也不心疼。要是试成了,再考虑扩大。我觉得,不能光等着供销社收啥咱们交啥,咱们也得有点自己的特色,才能有主动权。”
秦建国看着刘海眼中闪烁的、不同于以往那种狡黠的光芒,这是一种带着创造热情和责任感的光。他拍了拍刘海的肩膀:“你这个想法很好!敢于思考,这是进步。这样,你回去把你记得的炒制方法和蘑菇酱的大致做法写下来,需要的物料列个单子,交给念秋同志。我们研究一下,如果可行,就按你说的,先搞个小试验!”
“哎!好!我这就去写!”刘海脸上绽开笑容,转身就跑,脚步轻快。
秦建国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些感慨。环境的改变,责任的赋予,确实能让一个人发生意想不到的转变。他现在有点理解老支书那句“是块材料,可惜心没摆正”的含义了。如今,刘海的心,似乎正在一点点地往正道上挪。
他把刘海的想法跟沈念秋和老支书说了。沈念秋很感兴趣,觉得在保证主渠道供货的前提下,做一些提升附加值的尝试未尝不可,尤其是利用次品进行试验,风险可控。老支书则提醒,加工涉及物料和食品安全,要格外谨慎,必须在小范围内严格把控。
于是,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第一次大规模采集的同时,一个由沈念秋牵头、刘海作为主要动议者和参与者的“山货加工试验小组”也悄然成立。他们利用工余时间,在靠山屯队部后面一个闲置的小仓房里,开始了摸索。第一次炒榛子,火候没掌握好,差点炒糊;第一次做蘑菇酱,咸得发苦。但他们没有气馁,一次次调整配方和工艺,记录数据。失败的味道弥漫在小仓房里,却没有驱散他们的热情。
天气一天暖过一天,向阳坡的积雪已经完全融化,露出了黑褐色的土地。河面的冰层变薄,发出了咔嚓的断裂声。屯子里的社员们开始检修农具,准备春耕。而合作社的第一次大规模采集,也最终确定在了清明前后,那时林下的积雪基本化尽,第一批春蘑和去秋落下的优质榛子正是采集的好时候。
就在采集日期临近,秦建国为县供销社迟迟没有回音而愈发焦虑时,公社的通信员骑着自行车来到了靠山屯,送来了一封来自县供销社的公函。
秦建国几乎是屏住呼吸拆开了信。信的内容不长,措辞严谨,大意是:经研究,原则上同意将靠山片区山货合作社列为试行供货单位。请于首次采集后,携带样品(需符合附件所列标准)至我社生产土产股接洽。首次供货数量不宜过大,视质量情况再议后续。
信里还附了一张打印的各类山货收购等级标准明细。
虽然只是“试行”,虽然“数量不宜过大”,但这无疑是合作社拿到的第一张“准入证”!秦建国握着那薄薄的几页纸,感觉重逾千斤。他立刻让沈念秋把标准明细抄写多份,分发到各屯,要求所有参与采集的人员必须烂熟于心。
希望的曙光,终于穿透了早春的寒意,清晰地照进了靠山屯,也照进了每一个为合作社付出心血的人心里。真正的考验,即将随着化冻的山林,一起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