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奎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刚想反驳,高主任却抬手制止了他。高主任看着秦建国,又看看老支书,沉吟了片刻。他此行的目的,固然有王奎反复“反映情况”的因素,但更重要的,是确保秋收稳定和知青队伍不出乱子。靠山屯是区里的产粮大户,秦建国和老支书在基层威望很高,为了一个背景模糊的女知青,和他们硬顶,并非明智之举。
“嗯,”高主任终于开口,“你们的意思我明白了。知青的教育和改造是一个长期过程,要看主流,看发展。靠山屯的工作,区里总体是肯定的。关于沈念秋同志的问题……”他顿了顿,看了一眼王奎,“既然基层组织和群众都有比较正面的评价,那就继续观察,以教育为主。但是,必要的警惕性也不能放松,有什么新情况,要及时向组织汇报。”
这话等于是暂时搁置了王奎的追究,但也没有完全关上大门,留下了一个“观察”的尾巴。
王奎显然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但他不敢当面反驳高主任,只能阴沉着脸,不再说话。
高主任又询问了一些秋收的具体数据和越冬准备情况,秦建国和老支书一一做了汇报。气氛看似缓和下来,但那股无形的压力并未完全消散。
随后,高主任婉拒了老支书留下吃饭的邀请,带着一行人上了吉普车,离开了靠山屯。
望着扬尘而去的吉普车,老支书脸上的笑容敛去,他用力磕了磕烟袋锅子,低声道:“建国,这事儿没完。王奎那小子,不会善罢甘休的。”
秦建国目光锐利,望着道路尽头:“我知道。但只要我们在靠山屯一天,就轮不到他乱来。”他顿了顿,补充道,“沈念秋那边,还得让妇女主任和几个老大再多关照点,别让她有太大压力。”
“放心吧,那孩子,比咱们想的可能还要坚强点。”老支书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秦建国点了点头,脑海里又浮现出沈念秋在夕阳下那双带着韧劲的眼睛。区里的介入暂时被挡了回去,但他知道,潜在的危机并未解除。王奎就像一颗埋在暗处的钉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冒出来。而沈念秋身上那未知的、可能引来灾祸的根源,依旧如同迷雾,等待他去拨开。
夜幕缓缓降临,靠山屯在经历了白天的波澜后,重新陷入秋夜的沉寂。只是这份沉寂之下,守护与探究的决心,如同深埋的种子,在黑暗中悄然滋长。秦建国知道,他必须更快地成长,掌握更多的力量,才能在这变幻的时局中,护住这一方水土,护住那个让他心生牵挂与疑惑的身影。
接下来的日子,秦建国更加忙碌。他不仅狠抓民兵训练和屯子防卫,也开始有意识地通过前来拉粮的卡车司机、以及偶尔来屯里巡诊的区卫生院医生,打听外面的一些消息,尤其是关于知青政策动向和王奎其人的背景。他像一个耐心的猎人,一边巩固着自己的阵地,一边小心翼翼地探查着周围的蛛丝马迹。
而沈念秋,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她变得更加沉默,也更加努力地投入到劳动中,仿佛想用汗水洗刷掉可能附着在自己身上的任何嫌疑。只是在偶尔与秦建国视线交汇时,她会飞快地低下头,耳根却不由自主地泛起淡淡红晕,那其中蕴含的复杂情愫,连同未解的谜题,一起交织在靠山屯日渐凛冽的秋风里。